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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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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之人不服。

宋珩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看到那些个并不服自己的将士也没什么可觉得大惊小怪的,原本这人心隔肚皮,面上看着信服的人未必心中也是心服口服的,不然的话自古以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端了,说的好听一点,那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说得难听一些的时候,那便是包藏祸心。

既然作为三军教头,宋珩势必是要教给这些人一些东西的,即便她本就不想教却也还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为。可她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做好自己的事儿,她的眼睛里头容不得一点的沙子,那些个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宋珩让暮天将三军集合在了一起到了校场,宋珩站在高台上看着那场下黑压压的人头,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有些是有些好奇,但是更多的却是鄙夷,他们的神色挑衅无比,高高地仰着头,似乎是在说“你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有何能耐能够督导三军”。

林勇就在三军之中,他的神色有些挑衅,昨日轮到他休憩,得知这宋珩成了三军教头的时候,他也是惨白了一张脸,晚上回军营的时候也是有些魂不守舍的,他想到自己在西北之境所干的那些个好事,想到那宋珩在那饯别宴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场景他还历历在目,光是想着就有些害怕。回到营中,兄弟们也是在那边说着这些事情,往日里头同他交好的,想在军中谋求出那一官半职的官宦人家的子弟来问着他关于这即将走马上任的三军教头的事儿。

他也没说些什么的,不过是如实说了一些宋珩的事情罢了,尚未及鬓的黄毛丫头,个性扭曲锱铢必较,旁的也没说些什么。林勇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原本被一个女子凌驾在头上便是奇耻大辱的事情,眼下还要他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听着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的教导,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脸来,如此一来之后,军中便是又不少的反声。林勇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在那些个充斥着反对意见的兄弟之中一个转悠,这反对的声浪也就越发的汹涌了,就像是海面上的大浪一般,澎湃着便是来了。

林勇看着那站在高台上的身影,在心中轻声地笑着,她当日训斥自己的时候是多么的严厉,眼下他倒是要看看面对着这不愿屈服的三军,她宋珩能如何?同睿王殿下告状,还是符合她眼下这个年纪这个女子的身份哭着离开?不管如何,她宋珩便是要成为一个笑柄了,督导不力,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也是要治罪不可了。

暮天着实有些不解,宋珩进了军营之后就是要他将三军集合在一起,他不晓得宋珩是要怎么做,难道真的是想有不服的打到人服为止?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百里流觞,他的神色自若,好像半点也不担心一般。

看着这两个人,暮天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心中的心思,干脆地他也就不想再为难自己去揣测了。

宋珩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人,只是那样看着,她的眼神之中没有旁的,只是将台下的众人的神色尽收入眼底,直到那些个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且开始小声地议论开来的时候,宋珩这才开了口。

“作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是军纪!”宋珩拔高了声,她的声音不能算是特别的嘹亮,她只是略微地加高了音,她不想为了让所有的人听到她的声而涨红了一张脸嗷叫着,让自己像是一个泼妇一般,想听的必然是会听的,不想听的人她也不强求。

“教头大人,可否请你大一点声,像是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大家伙可实在是听不清楚,教头大人难道想日后便是这般对三军说话?这叫大家伙如何适从,还是说姑娘家就是姑娘家,连这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倒不如回家去学女红罢了,免得在这边贻笑大方!”

人群之中暴出一句,那人抬着头朝着宋珩吼着,他的声音极其响亮,宛若古刹之中那被人敲响的老钟,声响淳厚,余音绕梁,他这话音刚落便是有着应和的人一同笑了起来,那笑声很快连绵成了一片,不少人嗤笑着这高台上的女子,嘲笑着她实在是没有半点教头应有的风姿。

这三军的教头岂是一个女子能担当的,且这般的身娇体弱音轻的,这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宋锦也站在三军之中,他未曾想到,珩儿一下子便是成了三军教头。这个消息着实让他有一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的,他知道珩儿的厉害之处,也晓得在北雍只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是珩儿一样会这些阵法了,若是要学阵法,珩儿是最好的教导,原本他也是打算好了,得了空的时候是要向她学习这些本事的,为了将来能够光耀门楣,可眼下珩儿却是将他作为兄长应该做的事情一下便是完成了。

宋锦不知自己眼下还能够做些什么,面对珩儿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落后无数的稚儿一般,不论怎么追赶着,他总觉得有差距在的。在不久之前,珩儿还是一个会向着他撒娇诉说着委屈的人,可眼下却是成了三军教头,从三品的大官,他知道军中有不少人对于珩儿很是有意见,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头嘲笑着他不如自家的妹子能干,宋锦觉着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堪,甚是有些不愿面对珩儿,可眼下瞧见旁人这般嘲笑着珩儿的时候,宋锦只觉得气愤不已。

“刚刚教头大人不是说了,军中最顶要便是军纪!眼下宋教头正在训话,哪由得你们在这里吵闹不休!”宋锦高声斥道,他朝着高台上的人儿看去,他的位子有些末,瞧不清楚珩儿眼下是怎么样的神情,他是兄长,决计是不许人欺压自家的妹子,怎么能够容得人在眼下嘲笑着却是半句话都不为珩儿说上一句,那他还当什么兄长,如何回报珩儿当初不远千里来西北解救自己的恩情,这么一想之后,宋锦心中也觉得有些愧疚,他竟然因为珩儿高升而心生怨怼,这着实不该是一个男儿一个兄长应该有的想法。

宋珩自然是听到宋锦为自己出头说的那一番话,虽然离得有些远,可她还是感受到了宋锦对自己的维护,原本她还怕因为如此而让宋锦对自己有了嫌隙,但是看到宋锦为自己出头的这一幕,宋珩放下了心来。

宋珩冷眼看向那带头吵闹的人,她知道,这样的人在军中不算是少数,他们一个一个并不服自己,甚至恨不得将自己拉下了马来才能够安心。

“你——”宋珩的手指指向那个吵闹的人,她的声音很冷,冷的像十二月中的寒风,彻骨无比,“且上台来!”

那被宋珩指到的人略微有些畏惧,但是转念一想,也有了个主意,这个丫头横竖也不过就是这般了,自己的拳脚功夫一向是实打实的,又何惧这么一个小丫头,只怕自己这一拳下去,她便是要血溅当场的。

他便是从将士之中走了出来,那般的从容不迫,慢慢地走上了高台,“不知教头大人有何指教?!”

他的神情傲慢无比,那言辞之中还有些轻蔑之意。

“看来你对我的训话很是有意见?”

宋珩看着走上台来的男子,他生的颇为强壮,虎背熊腰,那袖子挽到了肘上,手臂的肌肉纠结横成,孔武有力,看起来是个有一把子力气的人。

“岂敢,”那人说着,只是那一张脸上的神情很“敢”,一点也没有敬畏的意思,“军中弟兄是要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作为教头若是没有两把刷子,着实难以服众。所以小人斗胆,想领教一番,不知道教头愿不愿意同我过上两招,也好叫军中兄弟们开开眼界!”

暮天常在军中,军中每一个人他都调查过的,这调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军中出了细作,而另一方面也是好作计档,若是他日有战死沙场也好在忠烈祠之中放下排位供后人祭拜,抚恤一类的也好发放到亲眷手中。

眼下这人名家——于空,草莽出生,天生神力,能挽弓三百斤,是军中出了名的大力士,曾一拳打死一只猛虎。眼下见他上台,暮天心中也有些不安,他想要帮着宋珩,还不等他踏出脚步,却被百里流觞给伸手拦住了。

“殿下……”暮天有些意外地瞧着百里流觞,若是宋珩同此人打斗起来,只怕是占不了便宜,即便是有皇命在身,只怕她也难以在军中立足。

“眼下你若帮她,只会让她的境地越发不堪。”

百里流觞知道暮天是怎么想,但是有些时候的帮忙只会是越帮越忙,在军中大多人都不信服宋珩的情况下出手帮忙,只会让宋珩陷入越发不堪的境地,倒不如眼下让宋珩奋力一搏,她是要在军中立足的人,那就只能仰仗着她自己的能力。且宋珩骨子里头也是有着一股子骄傲在的,怎么会容许旁人对看她帮她。所以百里流觞不打算帮手,也不许暮天帮手。

“也好!”

宋珩知道眼前这人肯定是对自己颇有自信,她眼下要是推脱了,下面那成千上万的军中之人越发觉得她是未战先逃,更加不会敬重她,往后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不会上心听讲,暗地里头给她使绊子的事情只怕不会少。

“宋教头好利索!”于空吃笑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宋珩手上的剑,又开了口,“不如我们不用刀剑一类的,实打实地过上两招?”

宋珩没有拒绝他的话,她将自己手上的剑随意地朝着高台一旁摆着的兵器架子上一丢,那剑划出了一个弧度,稳稳地插入一个空隙之中。宋珩知道,对方说这种话基本上是有备而来,对那实打实的搏战术很是顺手甚至是带着一些自傲的,正好她也可以借此杀鸡儆猴,叫这些个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人把眼睛给睁大一点。

于空在心中得意一笑,想着一会定是要叫这个丫头跪地求饶不可,“宋教头,您可小心着!”

这“着”字还未落下,于空那虎虎生威的拳头就已经挥向了宋珩的门面,台下的将士看得真切,那一拳可是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人群之中有人默默地喊出了一个好字。

拳未至,拳风却是凌厉地过来了,宋珩侧身散过,但是那拳风已经擦过了她的侧脸,刮得她的脸略微有些生疼。于空见宋珩人虽小,反应却是极其的机敏,居然连他这么狠得一拳都已经躲过了,他见状又急忙去扫宋珩的下盘,力争在她身形未稳的时候就将她制服。

脚一扫,那带着雷霆之势的拳头也已经冲了过来,宋珩一抬脚,整个人凌空一个翻转避开了那一拳,落在了一丈后头,于空步步紧逼,只想速战速决,只想让宋珩赶紧地跪地求饶,本着这个念头,双拳越发着力,每一拳几乎是要破开空气,甚至挥出的时候还是带着呼呼的声响。

这人果然是个力气家子。

宋珩闪过了几招,明白了于空的招数拳路,她稳住了身形,扎出了一个马步,双手摆出了一个起手式,柔得像是拨弄琴弦上的丝弦一般,于空见宋珩不再躲闪,心中便是欢喜,这妮子身子轻灵,轻功不错,就像是燕子一般飘来荡去,他抓不住她,可眼下她停下了闪躲,倒是自己出手的好机会!

于空一拳向前,脚下步伐快速无比,即将沾上宋珩那娇小的身子的时候,却见一只手如灵蛇一般地缠绕上了自己那拳大如斗的手臂,于空只觉得那手像是分解了自己的力气,又或者自己那一拳揍上了一团棉花,半点使不出力气来,而宋珩的动作倒很是快速,左手推开了自己的拳头,他并未觉着宋珩有出了几分力气,那一推倒有些像是花坊里头那些个娇俏可人的姑娘欲迎还拒的动作,那般故作娇羞地推开了自己的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右手已经成拳,击向自己的锁骨、胸口与腹部,那三拳扎扎实实,打得他那三处泛着疼,喉咙口一阵腥甜,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自己的喉咙里头喷出。

于空睁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并非是他自负,他一向是孔武有力,军中兄弟与他对决的时候,即便是他手下留情,也是要吃上他一两拳的,哪像是现在面对宋珩的时候,他居然一拳都没有打中她,反倒是自己扎扎实实地被人击中了三拳,他咽下了喉咙口那一口腥甜。见自己那右手被宋珩的左手给缠住,他也不忙着挣脱开来,因为他知道眼下自己这一挣脱必定是会给宋珩以可趁之机,他挥动了自己那左手,当下便是朝着宋珩那瘦弱的脖颈而去。

宋珩似乎也已经是料到了于空有这种变化,那成拳的右手便成掌,一脚轻退,那双手交叉,正好搁住于空挥来的这一拳,一推一回之间已经是化走了那一拳的力道。两人在须臾之间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于空招招出尽全力,而宋珩双手轻柔,拳来掌挡,半丝便宜也是没有叫于空得到,于空也发有些急切了起来,双拳挥舞,却见宋珩双手灵活地转动,推过于空的双拳,双手翻转一圈,扣住了于空那孔武有力的双手,推搡之间,宋珩双手幻化成拳,一拳砸中于空的胸口,那一拳又成掌,掌尖戳过于空的腹,竟将于空击得连连退了好几步,鲜血从他的嘴角一滴一滴地低落。

于空不知宋珩那一手是什么功夫,只觉得自己那原本气劲十足的拳头功夫被那怪异的功夫这么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一搁一推之中便是化为了灰烬。

于空抹去了自己嘴边的鲜血,台下那么多的兄弟在看着,他不能输,怎么能够输给眼前这个脸色苍白一推便是能倒的女子手上。

他运起了气,不再专于以双拳相抗争,他飞身而起,双腿如雷动一般,飞快地朝着宋珩踹去,宋珩双手快速地抵挡着,挡了两下之后,她脚步一转,整个人便是已经退开了一步,她的右手如鹰爪一般勾出了于空的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于空已经是被凌空翻转了两回,宋珩飞身而起,于空最后的记忆便是那精致绣花鞋……的鞋底。

那于空被宋珩这一脚一踹,整个人凌空而起,跌下了高台,摔到了空地上,趴在地上,那般的结结实实,就连周边的灰尘也因为那震动而腾起,他那一张鼻血四溢的脸上有着一个分明的鞋印。

于空张口一哇,一口鲜血便是喷了出来。军中之人见这出了名的大力士也抵不过宋珩,整个被打趴了起来,一个一个睁大了眼睛,有些骇然地望向那高台上站立着的宋珩,她还是如风中弱柳一般地站立着,神情淡漠得很。

那人力气十足,宋珩自然不会同他硬碰硬,硬碰硬对于她这种气力不足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以柔克刚才是最好的方式,太极就是对抗这种硬家功夫最好的功夫,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来是抗衡即可,不过也亏得那人要求以赤手空拳相博,若是两个人手上都有兵器,那还真的要苦恼她了。

刚刚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在大军之中杀将士这种事情是断然不能做出的,有违军纪,而且在军中切磋为名,还是得留手几分,至少还得留下一条命,免得叫人以为她这个新上任的教头嗜杀无比,以这种方式来臣服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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