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太疼了呀！疼的恨不得把胸膛中这颗心抛出来丢出去，再不要品尝这仿佛就连呼吸都在痛的疼痛，可是又忍不住病态的想要借着这样无处不在的疼痛，以此来证明曾经有那么一个鲜活又美好的人来到这世间。

在这样半疯半清醒屠杀中，康熙敏锐地捕捉到了太皇太后的话语，急切的回头。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倾盆的大雨淋在康熙的身上，他就这样提着剑，怔怔地看着太皇太后高高的举起不断啼哭的孩子。

太皇太后苦口婆心的说道：“外头三番动乱，不少朝臣都已经说起了回关外老家的事，汉人的心思更是莫辨。

在这时候，你还要肆无忌惮的屠杀六宫嫔妃，是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你发疯了吗，亦或者你觉得对他人不会趁机以此攻击你吗？

没有了你这个皇阿玛保护，这稚嫩的孩子又能走向何方呢？左右，不过是早早的夭折在这宫殿之中，谁让她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是汉臣们所认可的太子人选。

与其他将来尝尽世间坎坷，不若在他懵懂未开之时，直接地将他摔死。

只是这样，将来等你到了地下，你还有脸面去见芳华吗？”

芳华，康熙被这两个字唤回了神智，大雨磅礴，却冲刷不掉她脸上源源不断流出的泪珠，他怔怔地说道：“祖母，芳华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回头的时候，再没有一个人会守在我身边了。

好好的人，不可能不明不白的就没了的，往日里，皇后受宠，她们也并非没有过小算计，只是那时芳华大度，没有跟她们计较。

现在皇后没了，她们又凭什么还能够继续锦衣玉食的呢，反倒是最好最乖巧的芳华，早早的就凋零在这样的年纪之中呢。

祖母，黄泉的路太黑了，芳华被孙儿养的越来越娇气，这黄泉路走起来她肯定害怕，孙儿让这些人下去陪她，人多，声势壮，也让她不必再那么害怕。”

康熙声线柔和，满是柔情的如此说着，本就清越的声线，在这样真心实意的心情之下，更是让人不禁为之而沉醉。

此情此景之下，所有人心头只冒出一个想法，康熙疯了，他因为皇后的逝去，遭受到的打击太大已经疯了。

如今三藩动乱，盯着他的人，不知几何，在这时候闹出他为了皇后发疯砍死六宫嫔妃的消息，恐怕那皇位都得跟着不稳当起来。

偏偏康熙的眼神很清醒，他清醒的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却义无反顾的如此做，这种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发疯的举动，如何能够不令人胆寒呢？

昭妃牙齿都在打颤，之前所有的自傲在这样近乎于扭曲的事实面前，全部都成为了一场笑话。

太皇太后也跟着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不肯示弱的紧盯着康熙，毫不留情的数落道：“如今这孩子只能依靠你了，你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发疯，而是将江山稳固下来。

将这锦绣江山传给这孩子，让他成为太子，让这个你和芳华的血脉将来成为皇帝，日后千秋万代的都会有人祭祀着皇后。

你要成为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英明到青史留名，如此，就连皇后也会因为你而声名大噪，而非是成为一个祸国殃民的角色。”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已经不敢再提及皇后究竟是不是被六宫嫔妃所害了，只能侧着面的哄着他。

小小的孩子哭了半天已经哭的声音都沙哑了，他不断地蠕动着自己小小的身体，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声音中透露出了满满的虚弱。

如同小猫仔一样的声音让康熙回过神来，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衣服上鲜血顺着雨水不断的滚落，眼中残留的红血丝，让他的眼神显出了一种阴霾感。

太皇太后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小心的将孩子递过去，轻柔的说道：“你得好好的，不然人走茶凉，将来谁还会在意皇后呢，唯有你好好的，手握权柄，大家才会投其所好。

这样皇后会被所有人了解，在意，甚至受人香火，而且皇后走的时候，也是希望你好好的，你总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吧。”

是了，那个人在临走之际，都还殷殷期盼的，希望自己好好的，自己怎么能够就这样发疯，伸手将孩子抱了过来，丢下的剑重重的跌在了泥水之中。

在场众人无不轻松了一口气，总算这混乱稍稍告一段落了。

回到宫中，昭妃都还在不断的发抖，急切冲的一旁的心腹说道：“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谁也不准在这时候冒头，听见没有？”

在昭妃的如临大敌之中，太皇太后的暗暗担忧之中，康熙反倒像是恢复了以往冷静而又睿智的模样。

只是孩子被他接到了身边，即使每天忙忙碌碌的，有许多奏折需要批阅，可照样一有时间就亲手照料孩子。

不管看似平静无波的大海之下，有多多少波涛汹涌，但至少明面上是平静无波了。

太皇太后微松了一口气，皇后的葬礼弄的繁华又盛大，碍于之前康熙发疯的姿态，嫔妃们哭灵的时候，都哭的特别真心实意。

那日之事也成为了众人心照不宣，即使午夜梦回，也不敢吐露半句的事情。

时间悄然而逝，皇后也是，六宫众人的眼睛都盯在那一把凤座上，哪怕其中大部分的人登上凤位的可能性都极低，但谁还没有个梦想呢，说不准那天就走了狗屎运了。

不仅是宫里的嫔妃在动心，宫外的满族贵族也跟着跃跃欲试，这时候继后的人选也不能再拖了。

太皇太后伸手将太子抱在了怀中，无奈的说道：“哀家知道皇后在你心里地位不一样，可你已经为她皇后之位都空悬了三年了，再不立继后，只会多生事端的。”

康熙沉默了许久，看着被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小太子，无意识的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接着铿锵有力的说道：“皇后之位是芳华的，一辈子都是，朕做皇帝，也从来不需要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祖母放心便是。”

康熙这些年来可没停下来，在最初三藩仿佛犹如天助一般划去了大清近半的土地之后，在康熙有力的部署之下，大清渐渐地迎来的好消息。

如今的康熙就这三年前消瘦了许多，线条更加流畅，整个人也显得更加的锋利，如同一把藏不住的宝剑。

太皇太后沉默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拿起一旁的奶糕递给了太子。

小小的太子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有了皇帝的宠爱，他就拥有了一切，惬意地拿过糕点，大口的吃了起来。

贪吃的一大口一大口的将糕点全部都塞到嘴里，将本就胖嘟嘟的脸颊更是撑出了一个圆润的弧度，不断蠕动着的两颊，像是一只小仓鼠一般。

真是和皇后一模一样，一吃起东西来，就跟松鼠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都包在嘴里，可可爱爱的让他爱到了心坎里。

不知不觉间，康熙的眼神温柔的许多，整个人也没有了刚才那种仿佛会扎伤人的锐利，倒多了两分中正平和。

那种像是透过太子看到另外一个人而露出来的温柔的笑容，也让太皇太后明了，康熙从来没有走出来过，有心想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作为一个历经三朝的老人，她太知道了这宫廷之中真心有多么难得了，而最残忍的是康熙曾经拥有过，然后又失去了。

忆及莫名消失了的昭妃，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一句，作孽。

只能说之前大家的想法都太有局限性了，一提起后宫争斗，所有人本能的想到的就是后宫女子之间互相碾压，勾心斗角，却没想到会将手伸到康熙身上。

自己的爱子莫名其妙的就病重身亡，自己的皇后又跟着莫名其妙的产后大出血，康熙心头的怀疑就没放下来过。

他一边整顿军队，一边是底下毫不放松地继续查探着当初的真相，亦或者对于他来说查出真正的凶手已经成为了心中的支柱之一了。

昭妃确实很厉害，有心算无心，毕竟谁也没想到昭妃会利用皇帝去暗害皇后，从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导致中间走了很多的弯路。

但随着康熙手中的权柄不断的增加着，一直不停歇的追查此事的他，最终还是找出了真相。

可这真相就何其讽刺，他真心实意的想要护着皇后，甚至以为自己和皇阿玛并不一样，他能够让心爱之人好好的，却不知六宫有多么的厉害。

早在亲眼看着康熙发疯的时候，昭妃就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等到这一次真的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惶恐，反而有了一种另外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的踏实感。

描眉画唇，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本就美丽的她，更是中点出了十二分的姿色。

康熙却嫌恶的将头扭到一边，似乎看到的不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而是世间最肮脏的存在。

昭妃见状，讽刺的笑出了声，大声的说道：“皇上难得来，臣妾这边又是想要在臣妾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康熙沉声问道：“是吗？皇后一向公正贤明，对于六宫嫔妃，不管是有宠还是无宠的，都没有任何打压的意思。”

昭妃冷冷的笑了，理所应当的说道：“皇后没有什么不对，可谁让她得到了皇上的真心，让皇上视其她人宫于无物。

公众人进宫来，难道这是为了当花瓶摆着，然后看皇后如何得宠的嘛？

竟然皇后占了皇上大部分的心，那自然是要除掉他，以此才能有出头之日。

六宫嫔妃默契的联手，若非是她们在各个地方给我方便，皇上以为我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算计到你吗？

皇上，你也太天真了，这后宫从来都是女人的战场，你自以为是的以为能够保护得了皇后，却不知正是因此，才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如果不除掉皇后，将来她们的人生，将会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愿意一辈子死气沉沉的活着。”

康熙知道这是昭妃在故意激怒自己，同样他也明白她所说的话也是真的，他的偏爱早已经让六宫生妒了，而当时的他正因为三藩动乱而焦头烂额，在那乱上加乱的局势之中才最好浑水摸鱼。

宫里一向是金碧辉煌的，更不必说昭妃背靠钮祜禄家这个大清的顶级世家之一，那更是处处可见奢华，又没有暴发户的那种金碧辉煌，有的只是暗暗的低调，让人看了都得暗自称赞的那种好品味。

康熙蓦然的笑了，回头看着昂首挺胸的抬起头，一脸桀骜的昭妃，脸上含笑的说道：“昭妃，不，以后你就不是昭妃了，你呀，会是另外一个人。

而你的家族也会因你而被朕厌弃，下一任的帝王，一定会是芳华的孩子，到时候两任帝王的厌弃，钮祜禄家又能繁荣昌盛多久呢？

你放心，朕绝对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朕是因为昭妃而迁怒于钮祜禄家的。”

昭妃算计了那么多，不就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继续繁荣昌盛，自己能够站在高位，庇佑家族吗，可现在如果康熙说的成真了，那么她就会成为家族的罪人的。

本以为最多就是一个死的昭妃满是崩溃的，跪倒在地上朝康熙膝行过去，拽着他的袍角苦苦的哀求着说道：“皇上，您不能的，八旗贵族的联姻弯弯绕绕的，如果您动了钮祜禄家，只会让其他人防备的。”

康熙微微低头，好笑的看着满眼绝望的昭妃，高兴的说道：“谁说的，朕只是不重用钮祜禄家的人，反正天底下有才华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也不差钮祜禄这一家子了。

你呀，就是多思多虑，安静等着吧，日后你的生活，且还有的磨难。”

这有什么差别，只不过一个是快刀斩乱麻的一刀切，另一个是温水煮青蛙的慢慢去煮，甚至于后者才更令人绝望。

因为他们会一点一点的见证自己的家族从高高在上到落寞，有了帝王的厌恶，多的是人会踩低捧高，更别说是两任帝王的厌恶了。

而在这其中族人们会清醒的见证者家族的落寞，其中的落差感只会让他们更加憎恶自己，还有自己皇上之阴测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昭妃不知道，所以才更加害怕，未知让她脑洞大开，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也不保持什么风度了，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苦苦的哀求着。

康熙享受的看着她这幅绝望的表情，欢喜的像是在看一场盛大的演出一般，也让昭妃更是明确了自己将来的日子只会落入绝境之中。

康熙没有让着昭妃死，只是让她来到了民间，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每日需要辛勤劳作才能养活自己，最初因为绮丽的外貌，孤苦无依的家世让不少的二流子与之纠缠。

不管这事儿是谁的错，可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之中，被念叨的更多的绝对是昭妃，而在这个时候一个儒雅的夫子出现了。

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是个举人了，并没有再接着科举，学识出众的他志不在官场，品性高洁的回到了家乡，教导着村里的孩子。

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袍，温柔的笑容，清俊的脸庞，默默的关怀，让昭妃为之而心动。

天之骄女落到底层社会求生存，所有的一切都不适应，生活仿佛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而夫子就是这其中一点微光。

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陷入到了情爱之中，之后越陷越深，体验到了爱情的美好，两人情意绵绵的已经互许终身。

夫子也不介意昭妃之前嫁过人，都已经开始准备起了婚礼的各项事物，昭妃满心欢喜地展望未来的时候，在她人生最美最高兴的婚礼上。

康熙带人来的，在昭妃满满的防备之中，夫子朝着康熙走了过去，单膝下跪，声音平淡的说道：“暗二十，完成任务请求归位。”

康熙点了点头，以往在昭妃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伸手扯掉了一身喜服，表情平板的站到了康熙的身后，眼中再没有了令昭妃心动的温柔。

甚至已经想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两者一起共赴黄泉的昭妃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所认为的救赎，所以为的爱情，全部都是一场骗局。

昭妃狂笑，笑声中却充满了苍凉，眼角不知不觉的流出了泪珠，这次她没再求饶，因为她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康熙满意的笑了，也没有杀昭妃，只是让人将她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然后再一次的重新开始，就算她满心防备又如何？

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暖化她，无微不至的包容让她重新的信任，甚至是爱上对方，最后才知道这是一场骗局。

往后她的人生只会在无尽的怀疑之中度过，最后自我毁灭，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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