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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外任(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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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意思?”

直到人走出一段距离,晏久初才敢拉着付云归的手下坠,放出自己的嘴巴,低声问道,“那个傻子,说的是我吗?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宫里?”

付云归看了一眼外头,答非所问,“他们是往休宁宫去的。”

“休宁宫是?”

“太妃们住的地方。”

晏久初扒着付云归的胳膊用了力,“你是说,那个史太妃真的要杀我灭口?”

付云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因为你当年落水痴傻不是意外,你清醒了,自然便会有人感觉到威胁了。”

“可我真的不记得了。”晏久初心慌道,“如果我还记那些,是不是就可以先一步把他们告发?”

“你记得吗?”

付云归这四个砸在她的心坎。

但凡她记得,他们谁都不会像如今这般困苦。

晏久初定定看着他,渐渐将手从他手臂上移开了。

“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她摇摇头,六岁以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付云归叹一口气,克制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拉住她的手腕,“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那我以后,是不是先不要出门的好?”晏久初一下将手挣了出来,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付云归握紧了空落落的掌心,“嗯,不管外面危不危险,至少在家总是安全的。”

晏久初眉间蹙了蹙,“可我也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出门的。”

“放心,不会太久。”付云归道,“他们还有别的事会被挖出来,虽然不够下狱,但也够喝一壶的,到时候就没那么多精力顾及你了。”

虽然很讨厌他,但他毕竟还是在为自己和百姓办事,晏久初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那就辛苦你们了。”

付云归哼笑,“怎么听着像是我上官?”

“那你就当是上官在鼓励你吧。”晏久初不欲与他多争辩,跟着他出了宫门。

本还想着只要自己叫车夫送回去就是了,现在听了那样的对话,知道自己可能还是在被人盯梢,晏久初想,还是叫付云归送自己回去吧。

什么避嫌不避嫌的,哪有小命重要。

她乖乖地跟在付云归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里两人面对面坐着,距离不是很近,却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尴尬。

晏久初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还是选择掀了帘子去看外头街上的闹市。

街上无非还是从前的老样子,中秋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四处流窜的小摊贩瞧着少了一大半,大家该干嘛的干嘛,继续回到正常的轨道为生活所奔波。

直至路过一家酒肆门口,晏久初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

那人素衣青衫,形容颓败,手里握了个酒壶,不知是不是喝高了,步伐潦乱,一下没稳住,跌在了路边叠成叠的沙袋上。

他笑了笑,干脆翻了个身把沙袋当成了床榻,歪在上头,准备呼呼大睡。

“停车!”晏久初喊道。

见她掀了帘子想出去,付云归先拉住了她,“怎么了?”

她只道:“我见到个熟人。”

晏久初下了马车,走到那人跟前。

眼看着人就要醉死过去不省人事了,晏久初蹲下来,唤了他两声,“柳三切?柳三切?”

“谁?”

柳三切眼睛迷蒙,大仰着脸四处扫了一圈,只一片青天/白日。

等他再一眨眼,脑袋转过去,才终于瞧见一个蹲下来与自己平视的小姑娘,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是那个……”

他用仅剩一分的清醒,回想起了晏久初的模样——那天在大理寺看热闹的小姑娘。

“你又是来看热闹的?”柳三切迷迷糊糊地问。

“我不是。”晏久初看了看他颓废的样子,不满道,“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我?小丫头,你不是热闹都看完了吗?你怎么还不知道,我混成这样了?”

柳三切不屑嗤笑,倒挂酒壶又往嘴里猛灌一口,不少酒液顺着下巴流出来,滴落到衣襟里,他也浑不在意。

有谁还能说,这就是从前名满上京,家喻户晓的那个大文人呢。

诗词文章这种东西,只要有一回被人扒出来是假的,那前面那些就都很难说清了。

柳三切从前便是仰仗着自己多年的名声与才华吃饭,如今爆出这样的丑事,名声没了,便相当于吃饭的碗都被人给端了。

且不说从前那些远的生意,就是最近的春喜班为迎中秋请他写的几出戏,本想趁此机会好好大捞一笔,没成想会出这种事。如今大家都知道这戏文是怎么来的,这戏便也是倒了胃口继续看下去。

那些戏都是真金白银和时间精力砸下去,春喜班一时之间损失惨重,少不得要找他索赔。

而他素来仗着自己有作诗文章的本事,是个热衷于及时行乐之人,有多少花多少,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银子的存款,春喜班一家的索赔,便足够叫他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就更该好好挣钱去还债了,你怎么就倒在这里了?”晏久初质问道。

“挣钱?丫头,我写的诗现在还能挣钱吗?卖两个铜板,你买吗?哈哈哈哈!”

柳三切胡言乱语,歪在几个沙袋上,笑得放肆又癫狂。

晏久初实在看不下去,踢了一脚沙袋,“你不是有手有脚吗?你为什么不去挣钱?就是永定河码头那边,也是日日都有招短工的,又不用你掏本钱,你的诗文不值钱了,你的体力还不值钱了吗?”

柳三切掏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去做劳工?”

“李代桃僵者,的确不能长久,你被发现本就是迟早的事情,但你从前的名头难道都是靠偷靠骗靠抢来的吗?你也是有一身真本事的,你在上京混不下去了,你就去别的地方不行吗?挣了钱再回来还债,还了债你就又可以挺起自己的脊梁骨了,为什么非要这么糟践自己呢?”

小姑娘最爱讲大道理,柳三切听了不屑一顾,“你说的那种活法,我啊,太累了,不想。”

“小丫头,我现在日子过得好的很,谁告诉你我这样就是不好了?嘿,我后头就算有一屁股追债的,我也不动如山,那该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你懂吧?”

“你,你!”

原来欠钱的还真是可以做大爷!

晏久初原以为这人跟自己是一样的境遇,这才想着要拉一把他,没成想,境遇是一样,可他却是比自己不要脸多了!

“你就不想活的有骨气一些吗?”她吼道。

“骨气能当饭吃吗?几两啊?”

柳三切估计是嫌她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拎着酒壶从沙袋上爬起来,走人了。

晏久初愣愣地看着他东倒西歪地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的,她本不该管这种闲事,可若不是那天见到了这柳三切,她也是会心安理得地继续占着原主的名头日日好吃好喝混吃等死的。

是他的事触动她起了要还债和报复的心,可他如今怎么能跟她说,这些根本就不重要呢?

她倔强地看着柳三切离去的背影,真想上去狠狠给他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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