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嫁衣
白繁露将殷洵送到大门口,依依不舍，满眼写着留恋，“那你可要快点来娶我啊。”
“好。好。”殷洵硬着头皮温声答应她,脚下步子不停，赶紧带着人往外走。走到半路,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繁露还站在门口,一对上他的眼神，立刻破涕为笑，冲着他挥了挥手，拔高嗓音道：“一定要尽快啊。”
殷洵赶紧回头，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站在门口的白繁露痴情地凝望着殷洵的背影，一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之后,才转过身朝里走去。
碧梧跟在白繁露身旁，迟疑着开口，“姑娘，您怎么……”
白繁露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感慨,“碧梧，你不懂。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先前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
她看到了！殷洵落荒而逃的姿势。那背影如此优美,动作如此矫健,让她看得极为感动，甚至想要哈哈大笑。
太有成就感了！她这回可真要好好谢谢这个狗男主，不对，谢谢殷洵。如果不是他上门提亲，她恐怕一时还想不到这个法子。
不过,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她转变太大，会让人觉得奇怪。好在，她已经想好了解释的理由。
正屋里，谢氏确实对女儿方才的热情感到诧异，“露儿，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知女莫若母，看着白繁露，谢氏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怀疑，“你这样，倒是让娘亲有些后悔，娘是不是不该答应殷洵的提亲。”
“不不不！”白繁露赶紧打消谢氏的悔意，她双目紧紧盯着谢氏，满眼真挚，双手紧紧紧拉着谢氏的手，激动道：“娘！你没有做错！千万不要后悔！”
“其实，女儿这是想通了。”白繁露一脸娇羞，垂下眼眸不好意思道：“人生在世，能得大都督这样一位有权有势，有相貌堂堂的有情郎，是多么不容易，又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我先前讨厌他，也不过是觉得他身份低微配不上我。如今他恢复了身份，大权在握，又处处维护我、帮着我，我其实内心对他也早有好感。”
谢氏本就很看好殷洵这个女婿，她的女儿她最清楚了，脾气差，性子娇，又慕强，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殷洵有权有势能供养得起女儿，又性格体贴对她极为包容，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女婿人选。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白繁露说话时的脸上神情，见确实没找出半分伪装的成分，彻底放下心来，嘴角不自觉扬起，声音里都满是舒心，“你能想通就最好。你放心，这回嫁给大都督，婚礼一定会好好操办，你就等着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吧。”
白繁露配合地低下头，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心里面却嘿嘿嘿一笑。
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她要做作天作地的新娘子！君不见，多少未婚夫妻就是败在彩礼嫁妆婚礼等婚前事宜上。
她回想着方才自己热情答应后，殷洵略显反常的表现，心中非常有数。他这就是典型“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心理，自己稍微热情一些，他就开始落荒而逃了，等到自己再热情似火作天作地起来，殷洵很快就会厌弃她这个白月光了！
一想到任务完成有望，白繁露再也克制不住脸上的笑。
……
另一边，急匆匆赶回大都督府的殷洵大步跨进书房。
听闻自家主子回府，立马赶来汇报事务的褚岳山一下子就发现自己主子的不对劲。一向气定神闲的主子，今日额头上竟然布着薄薄一层汗珠，神色匆匆。
“这是怎么了？主子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褚岳山急得不行，连忙朝跟在主子身后回来的李川连声问道。
李川比殷洵额头上的汗珠还要多。想跟上主子，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喘了两口气，平缓了一下呼吸，才和褚岳山说道：“不是棘手的事。主子这是太高兴了。”若不是高兴，这一路上能这么急吗？
“太高兴？”
“主子方才带着媒人去谢家提亲了。谢家答应了。”
褚岳山满头雾水，“谢家？哪个谢家？”
李川白了他一眼，“还能有哪个谢家？！当然是白繁露白姑娘的母家！”
“什么？！”褚岳山一下子拔高声音，“主子竟然要娶白繁露？！不行，这绝对不行！”
褚岳山大步冲进书房，两道浓眉死死皱着，“主子！您怎么能娶白繁露呢？！您难道忘了那个毒妇之前是怎么对您的了吗？！”
被自家主子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褚岳山不由自主声音弱下去，他赶紧为自己的无礼请罪。但在主子收回目光后，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再度开口，“主子，您想想，白繁露先前在白家是怎么对您的。您何必娶这么个人来糟蹋自己。”
李川跟在褚岳山身后进来，不赞同地看着褚岳山，“老褚，你那是没看到方才白姑娘对主子有多热情。显然，白姑娘如今已经和先前有所不同，已经喜欢上主子了。”
想到白繁露先前的热情，殷洵眉心一跳，心有余悸，差点都想顺着褚岳山的话，否了这门亲事了。只是若是否了这门亲事，恐怕会让白繁露的名声严重受损。
褚岳山不服气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你那是没看到先前我和主子在白家时，白繁露对主子做的那些事！嚣张跋扈，任性妄为，她在外人面前装得清贵孤高，对主子却是非打即骂，言辞羞辱，为了和离，还想出各种各样歹毒的法子来害主子。为了让主子犯错找到和离的理由，她还故意给主子下药，让主子和无辜的婢女成事。事后，据说那名婢女被她命人发卖到了山沟里。”
褚岳山满脸厌恶，“这种狠毒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主子。”
听了褚岳山的话，李川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这白姑娘，竟然是这种人？”
“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老褚是绝对不信那个毒妇如今会喜欢上主子的。”褚岳山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殷洵恍然大悟，“主子，白家人个个都是攀炎附势，爱慕权势之辈！白繁露如今对您态度大变，肯定是看上了您的权势！”
“主子，娶妻当娶贤。这种女人如今能因为权势对您热情，他日您若是患难，只怕会弃您而去！”褚岳山越想越厌恶，“不能娶，不能娶！”
褚岳山说得激动，殷洵却陷入了沉思。
白繁露对他态度突然改变前，他曾听到系统对她说话。
系统允许她答应他的提亲，同时也对她态度转变过大，提出质疑。
褚岳山有句话说得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换到白繁露身上，便是她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系统的允许和控制下。她的本性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先前坏事做尽，是为了让他厌恶她，现在突然对他热情似火，很可能也是为了让他厌恶她。
殷洵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白繁露的真正目的。
不好！
他突然眉头一皱。如果白繁露的目的当真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故意让他生厌，那他方才急匆匆离开的行为，岂不是正中白繁露下怀？中了她的计？！
殷洵刚打算命人送一批珠宝首饰到谢家以做补救，忽然又停住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方案。现在去讨好白繁露，让她早早就明白任务失败，多没意思。唇边笑意一闪而过，殷洵心里有了决断。
回想起褚岳山方才的话，殷洵神情冷肃起来，冲着褚岳山冷声道：“这些话，我不希望白繁露嫁进来后也会听见。”
褚岳山还以为主子沉思已久，已经打算放弃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样说。说了这一句还不够，他竟然看到主子淡笑着又开口。
“就算她是冲我权势来的又如何，我甘之如饴。只要我一日独揽大权，她就一日不会离开我。”
疯了，疯了！主子当真是疯了！褚岳山精神恍惚，心中只有一个这么念头！
……
白繁露原本以为殷洵被吓跑后，至少会犹豫几天再上门。没想到第二天，殷洵就再次带人上了门。
“大都督！”
前院里，正在和谢氏交谈的殷洵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一声极其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短短三个字，被对方念得语调丰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
站在殷洵身后李川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别说李川，连向来疼爱女儿的谢氏，握着茶盏的手都不由轻微颤了颤。
反观殷洵，反应极为良好。他甚至马上起身，快步朝门厅走了几步，朝着快步走进来的白繁露诚恳地喊了一声繁露。
“大都督，原来你真没骗我。这么快就来安排成亲的事宜了。”白繁露微微仰头，紧紧盯着殷洵，双眼中泪光闪闪，感动到无以复加。
殷洵快步上前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差点没忍住想要扭开头去。他暗自算了算，从他进门到现在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以白繁露的脚程，恐怕是一收到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她如此努力地做任务，你如何能输给她。
想到这，殷洵神态真正开始正常起来。他冲着白繁露温声道：“我今日特地带了洛京最好的裁缝，来给你做嫁衣。你身子差，绣嫁衣这种活耗费心神，还是让裁缝来做。你到时只需要在盖头上绣几针即可。”
在场的听了，哪个不觉得殷洵对未婚妻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尤其是坐在上首的谢氏，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满意。
当初高阳王娶露儿的时候，可没这么认真细心。
谁料，白繁露却脸色猛地一变，声音陡然拔高，“大都督，你这是想羞辱我吗？！”
连早已预料到这场婚事决不能轻轻松松度过的殷洵，都被白繁露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他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会呢？露儿，我这是心疼你。”
白繁露冷着脸，“人人都说新嫁娘嫁衣绣得越认真，婚后日子过得越好。你如今竟然直接找外人来帮我绣嫁衣，不就是打算婚后冷落我吗？”她恍然大悟，痛恨失望地看了殷洵一眼，“我明白了，你是故意娶我来报复我！”
殷洵忽然觉得，他当真不应该为了出一时之气，上门来提亲。先前的白繁露可比现在好对付多了。
深吸一口气，殷洵赶紧说尽好话宽慰白繁露。
然而，白繁露本来就是故意闹事来折腾殷洵，不论殷洵怎么说，她都油盐不进，一副在看负心渣男的模样。
看到殷洵眉宇间不由浮上烦躁之色，白繁露恨不得大笑三声。太有用了！太有用了！照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这场婚礼还没办完，殷洵就已经厌恶她了。
看着闹得差不多了，白繁露哭腔一收，用帕子搵了搵眼角的泪，态度放得极高，仿佛施舍一般，“好吧。既然大都督你态度如此诚恳，那我就勉强接受你的好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