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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我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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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浑,压得极低。

“你也是,神经病。”

“……”

“彻头彻尾的。”

“……”

“和我一样的。”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离谢清呈越来越近。

谢清呈就没见过这样的病人,戾气和力气都大到蛮不讲理的地步。

因为谢清呈不想与他胡闹,更不想和他继续说这些事情,他想走,而贺予一只手留不住他,于是又猛地抬起了另一只还戳着针的。

顿时吊瓶针头都戳歪了,刺破了血管壁,错误的注射似的他手上迅速肿起了一个狰狞鼓胀的淤青肿块。

谢清呈无疑也看见了,他觉得贺予真他妈病得太重了。

他也不能再动,再动估计贺予能把整个盐水架子都掀翻在地。

谢清呈只能半撑在贺予的病床上,咬牙低喝道:“我好好讲道理你又不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予的眼神闪烁一下。

问到点子上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想让谢清呈走。可让谢清呈留在这儿,面对这人冷静到可怕的样子,又只会更增他的气恼。

所以他盯了谢清呈一会儿,忽然拽住谢清呈的头发,把他拖过来,拖得离自己更近。

然后,似乎是为了不让谢清呈再开口气他,又或者是回魂的Jack想要向浮板上的Rose索回一点冰冷中的温热。

再或者,他是起了冲动,想要感受苍龙与自己一样的血肉肌骨。

总而言之,贺予最后不管不顾地,脑筋抽了似的,怀着满腔的伤心,难过,以及愤恨,径自朝着谢清呈的嘴唇就靠了过去。

“!!”

“别动。”

因为想要得到更多属于谢清呈的温暖,贺予干脆用那只戳着点滴的手一起把谢清呈抱上了狭小的床上,两个大男人纠缠着,折腾得输液管都反流鲜血了,他也浑不在意,好像那血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他抱着他,让他坐在床边,仰起头来亲着他,那个吻是前所未有的灼热,滚烫,好像打算用这种方式唤醒这世间唯一能懂自己的同类。

他亲着他,那么深入,那么热烈,却又像是礁石上的恶龙在哀鸣,希望能在渺渺天地间得到一点点的回应。

可是谢清呈又冷淡的不回应他。

谢清呈果真没有因为那个秘密的诉说,而有丝毫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贺予只觉得自己是寻到了另一头龙,可是那头龙像是岩石像是冰,无论他怎么拱他蹭他,唤他挪他,拿爪子挠他,对方都闭目沉吟于幽冷的山湖洞中。

任由他胡闹着。

贺予满腔的怨怼,心中的空洞好像更大了,再也填不满似的。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在身体的纠缠中得到一点点可怜的安慰。

他吻着谢清呈的嘴唇,深深地吻着,尽管对方一点也不热情,但少年所用的力气还是那么大,吻的是那么的莽撞,两人的口腔内很快就有了铁锈气息,但也不知道谁的。

纠缠间微微缓了口气,贺予近距离看着床上谢清呈的脸,两人挨得特别近,是轻动一下就能碰着的距离。

少年睫毛垂落,湿润饱满的唇瓣间萦着暧昧火热的气息。

他望着他,幼龙望着他的苍龙,喉头上下滚了滚,黑眼睛里的颜色更深了。

因为苍龙实在太冷了,一点回声也不给他,所以幼龙又下意识地想用血蛊,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刚出来,便又下去了。

有一件事,谢清呈没有想错。

水库自白,对于谢清呈而言,只是讲出了那些尘封多年的故事,从暗处走到明光里。

除了多一个人知道,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但是对贺予而言,事情是不一样的。

贺予等同于知道了一个他过去全然不识的谢清呈。

他嘴上骂的再凶,说的再狠。

要说心里没有触动。

那是假的。

他仅是想到谢清呈在这样漫长的黑夜里还要冷静地站立着,亲手埋葬那些或许能换来他声名清白的秘密。

他就觉得,谢清呈是个疯子。

比他还疯。

比他还痛苦难言。

他很想泅渡过去,用自己湿漉漉的翅膀碰一碰他,小心翼翼地抱一抱他。

可是谢清呈不要他。

谢清呈又一次拒绝了他给的温暖。

贺予就不高兴了。

只是也不再忍心轻易用血蛊逼迫他。

——贺予一直对同类都是很好的,在成康精神病院内,他甚至为了拯救那些被困的精神病人而冒着生命危险冲进了火海当中。

他不愿意随便用他的能力,去胁迫一个与他能真正同病相怜的人。

所以他最终还是什么指令也没有下。

他只是在第一次接吻后,喘息着凝视着谢清呈的那双桃花眼,试图抚平自己散乱不堪的情绪。

可他越看着他,心却越乱,最后他又闭上眼睛,手搂着谢清呈,抱着他,再一次重重噙住了谢清呈的嘴唇,深深地亲吻着他,仿佛要就这个吻缠绵着融为一体。

这样就不孤独了。

他们就都……不孤独了。

VIP病房内没有其他人,这个吻因为无人打搅,因为劫后余生,因为男人的冷静与安静,因为少年的咄咄纠缠而变得越来越放肆,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随着贺予的动作而迅速攀升。

贺予的嘴唇再一次和谢清呈分开的时候,喘着的气都有些急促,眼睛里的颜色也更深更暗了。

他的舌尖轻轻地在唇沿处抵了一下,舌尖的红色在雪白的牙齿之间,有种惊心动魄的痞美。

“谢清呈……”

贺予的手在谢清呈的后颈红痣处摩挲着,嗓音压得很低。

“随你怎么说吧。”

“你不认账也好,你觉得不需要任何改变也罢。我都不管你了。”

“但我想要一点暖。”

“我不要你给我讲道理,我不要你用血榨出来的经验给我指路。”

“我就是想要一点同类的暖。”

“……”

“你也想要的,我知道你也想要的。”

“我们现在能不能不吵了,我把我的给你,你把你的也给我,好吗?”

谢清呈被他一边亲一边问,被亲的都有些喘不过气起来了,但他脑子还很清楚,他想,这小崽子他妈的当他傻呢,这样哄他,他又不是白痴,还能算不清这笔账?

他得给贺予什么,贺予给他的又是什么?贺予这算盘也打得太缺德了,横竖都是他吃亏好吗。

他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见贺予手都肿了,人才刚恢复呢,却固执地扯着他,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又觉得这崽子还有点可怜。

但这样下去实在有些荒唐,谢清呈拍开他的手:“你先松开。好好说话。”

“我不松,松开你就丢下我走了。”

“我不走,你松开,你这样我没法和你沟通。”

“那拉钩。”

“……”

两人的对话从剑拔弩张到幼稚不堪,来来回回好一阵子,贺予又去缠谢清呈。

他这次吻着了他的红痣附近,而谢清呈红痣所在位置的皮肤是RN-13注射口,本来就是他最脆弱的伤痕处,被亲得太殷切了,多少有些说不出话来,修狭的手指揪着贺予的衣服,浑身紧绷如弦。

贺予吻的投入而缱绻,亲吻之间,时不时闭着眼睛,用鼻尖轻轻磨蹭着谢清呈的下颌。

这会儿房间内的温度不是上升了,而是根本浓炽得化不开,身处其中的人都要被融在里面,骨肉都要化成水。

贺予的情绪灼烧上去,什么也不想管了,除了谢清呈之外的任何人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他本来就年轻精力旺,谢清呈又总是不搭理他。

正常情况下,年轻男孩们瘾头都很大,但贺予比较凄惨,谢清呈这人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需求,所以他基本上只能看着谢清呈的照片望梅止渴,偶尔尝到几次,也都是历尽千辛万苦,还要生受一肚子委屈。

他在今天之前渴得连命都快没了,还得沉着脸忍耐着。

但现在劫后余生,又知道了谢清呈其实是他在世上最相似的人,他哪里还忍得住。

他渴望同类的温暖,渴望活人的生气,所以也不管自己还打着吊针,这才刚从封闭的水库中捡回一条命来,都还没完全缓过劲呢,就要把谢清呈覆于温热之下。

混乱纠缠间,忽然——

“咔哒。”

门把手动了一下。

谢清呈进来前并没有锁门,所以把手动了动,门就被打开了。

男人猛地推开贺予,呼吸急促,额发垂眸。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贺予,贺予直接刷得一把将帘子拉上,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和谢清呈两个人在淡蓝色的挡帘后面,平复着呼吸,整理着衣服。

外面的人进来了。

一开始贺予以为是护士。

然而顿了几秒,传入他耳中的是一个他听到就条件反射厌憎的声音。

“贺予,你床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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