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一晚上，简轻烛难受极了。
周围实在冷，寒气源源不断涌出，他全身缩在绒毯里，枕着唯一暖和的地方，紧紧挨着，才舒服了会儿。
这一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好像回到了崇渊灵境，那里灵气浓郁，仙湖瑶池，奇花异草诸多，是他在修真界最喜欢的地方。
大多时候，简轻烛都一人待在灵境修行，师尊云游四方，很少回来。
后来多了个师弟。
灵境有棵很大的沙棠树。
简轻烛常在这树上打坐修行，夜间也会躺在粗壮枝干上，睡个觉，很少回房。
自从把年仅八岁的师弟带回灵境后，简轻烛每日一睁眼，树下都有个仰着头，眼巴巴望着参天大树的小孩。
不知站了多久。
简轻烛赶不走。
他没想到小师弟这么喜欢沙棠树，但他需要这颗树修行，不能让给旁人。
如此过了半月，简轻烛就默许秦修敕在树下搭了个窝，把沙棠树下的地盘划给了他。
除了这点执拗，小师弟大多时候都很乖。
尤其勤勉，除了必要的休眠，其余时间都在修行。
师尊不在，教导的职责就落在简轻烛这个师兄身上，简轻烛对万年难能一见的先天圣骨很重视，给予重望，自然很乐意教。
秦修敕悟性极高，学什么都能极快掌握，但他的修为与之相反，进步得极慢，不管再如何努力修行，体内灵力都没有半点突破。
没有强大的灵力做支撑，会再厉害的法术，再惊人的剑术，都抵不过旁人弹指一击。
拥有先天圣骨，修行速度应是一日千里，简轻烛怀疑哪里出了问题，想察看秦修敕体内情况，但每次都被岔开。
意识到秦修敕的抗拒，便由他了。
后来不知何时开始，秦修敕不再打坐增强灵力，常往返于藏书阁与沙棠树之间。
简轻烛卧在沙棠树上，偶尔从枝叶间探出脑袋，垂眸一看。
树下堆了诸多书卷法轴，叠起来比小师弟还高。
头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几片沙棠叶飘落。
秦修敕翻书的手一顿，片刻，在上方又响起些许动静，收回视线后，他才伸出手，拾起落叶，指尖细细摩挲着叶纹。
像在触碰那人白衣。
多了个师弟，简轻烛在崇渊灵境的日子有了变化，却仍是宁静闲适。
除了一次，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焰。
那次简轻烛有事外出，回来的时候，火正旺盛，灵境里的藏书阁，广瑶池，朝云峰.......全部被火焰包围了。
沉沉夜幕，给滔天烈焰嵌了层黑边。
幸而秦修敕没有大碍，只是好似被吓到了，有些呆楞。
简轻烛将他放在慕灵峰，本想安慰一二，不经意发现，秦修敕那双凝望烈焰的黑眸深处，似乎藏着疯狂的兴奋之色。
简轻烛皱眉，没等他确定，秦修敕长睫一垂，一脸怯意抓住他衣袖。
“师兄，这火好可怕啊。”
到底是小孩子，简轻烛摸摸他的头：“火不会过来，你在这好生待着，我去趟藏书阁。”
秦修敕眉头一皱，看向被黑焰包裹的藏书阁，语气沉了几分。
“去哪做什么。”
“藏书阁里有许多珍贵书籍，我去取出来。”简轻烛拂开他的手，身影一闪，出现在火海中。
这火虽少见的强大，却伤不了简轻烛，他有灵力护体。
简轻烛把还未卷入火中的书籍带在身上，走出藏书阁，又去了广瑶池一趟。
池内不见半滴水，枯涸了。
烈火灼烧下，曾经满池的奇花异草，变成一片白茫茫的灰烬，什么都没有留下。
简轻烛照着记忆，来到池内一处角落。
广瑶池里有朵莲花，九片黑色花瓣，秦修敕十分喜欢这个，隔三差五，便要来看望这朵花。
有次被简轻烛逮到，问了句，秦修敕说他常在池边练剑，这花像陪伴他的朋友。
所以，他很喜欢。
浓烟滚滚，一片烈火环绕，简轻烛在灵泥里寻了许久，想把小师弟这‘朋友’的根找出来。
可惜最后，他只找到一堆灰。
回到慕灵峰，简轻烛一落地，将手里一捧灰递给不知为何，莫名紧张的秦修敕。
“.......我只找到这个，”
简轻烛话落，发现小师弟脸色瞬白，心底叹口气，轻声道：“别难过，找个风水宝地，把朋友埋了吧。”
秦修敕一愣。
他迟迟没有动作，整个人好似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在简轻烛轻柔眸光注视下，已是小少年的秦修敕，接过他手里一捧花烬，随后拿出药瓶，将药膏敷在他通红的指尖。
说来奇怪，简轻烛有灵力护体，火焰伤不了他，但他捧那多黑莲花灰烬的时候，却被烫伤了。
他只当自己不小心。
此刻药敷在上面，简轻烛吃痛，忍不住缩回手。
可惜没成功，手被拽住了，秦修敕本应带着稚气的嗓音，变得低沉，透着几分懊悔：“师兄别动。”
那时秦修敕的手，想握住他，得用两只小手一起捧着。
如今，倒是能一手握住了。
简轻烛指尖微动，察觉覆盖在手背的东西出奇暖和，脑海里蓦然冒出这念头。
他醒来，睁开眼。
外界天亮了，清晨微风从窗缝潜入室内。
意识到睡过头，简轻烛一脸紧张地抬眸，寒玉床上的人没醒，烧也退了。
他松口气，收回搭在额头上的手，把绒毯收好，轻手轻脚地把凳子搬回原地，伪装得没有人来过。
“吱～”
房门一声轻响，一道清瘦身影鬼鬼祟祟走了出去。
室内陷入短暂宁静。
寒玉床上，秦修敕坐起身，漆黑眼眸没有半点睡意。
他望着空荡荡的凳子，揉了揉右手腕，年轻英俊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
简轻烛恢复的修为，昨夜耗得一干二净。
他惦记着趁人没醒，赶紧逃走，在府内转了一大圈，总算找到出口。
“啊揪！”
古缊在城主府门口，吹了一夜时冷时热的风。
他抱着玄铁铐，有气无力地耸耸鼻子，思考着如何告诉秦修敕这惊天噩耗。
“哐——”
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古缊浑身一激灵，悲报道：“城主不好了！大美人逃，逃.......”
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古缊看着一脚跨过门槛的青年，陷入沉默。
刚迈出逃出生天第一步，简轻烛在门外几道目光诡异的注视下，默了默，小心翼翼把腿收了回来，重新合上门。
简轻烛没能走掉。
不过这次，他没有被带回地牢。
秦修敕揉着手腕出现，让古缊带他去了另座府邸。
“你如何解开玄铁链的？”一处暖池旁，古缊两指搭在简轻烛手腕上，一边查探他体内的寒霜之气，一边忍不住好奇问。
简轻烛坐在石桌前：“天机。”
古缊笑了笑，知道追问无用，瞅了眼在暖池四周摆下灵石，设置阵法的秦修敕，有心想问昨夜发生了什么，竟让秦修敕为何回心转意了，但担心问出的结果，会让自己心碎失去美人，于是把问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