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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再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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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没事”,  是真的没事吗?

        程丹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举的例子,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当时怎么想,  早就不记得了。

        至于今天……“是没事啊,  吃点清淡的又不会怎么样。”她别过脸,  对道路两边的石灯看得认真。

        谢玄英嘴唇翕动,先说,  根本不是清淡不清淡的问题,可见她微微咬住下唇,不大自在的样子,  又把话咽了回去。

        非要她承认“有事”,有何意义呢。他知道有,  当她有,也就是了。

        遂不再言语,  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一路无话到马厩。

        知府衙门养了十来匹马,马厩也大,  马儿们三三两两住一间,水槽都是满的,地上堆满干草。

        秋雨的夜里,  它们吃饱喝足,  窝在草堆上休息。

        冬夜雪也卧倒在干草料堆上,  肚子鼓鼓的,  看起来很是痛苦。谢玄英走到它的身边,轻轻抚摸它的脸。

        看见是主人,冬夜雪似乎振奋了一点,眨动大大的眼睛,温柔地舔舐他的手。

        谢玄英舀了一瓢水,  喂给它喝。

        冬夜雪舔两口,又躺下了。

        程丹若蹲在旁边,冬夜雪不断摆动的尾巴后面,能看到一点点褐色的绒毛。

        “好像才开口不久。”她对动物不了解,不确定道,“还要一会儿吧。”

        谢玄英点点头,把羊角灯挂到木杆上,吩咐马夫搬椅子。

        可马厩里哪有什么椅子,马夫搬了一条板凳过来。

        谢玄英摆手:“你回去吧,不必伺候。”

        马夫踟蹰了下,老老实实地应了,一瘸一拐地离去。

        程丹若问:“他夜里不守着吗?”

        “以前守的,最近特意回禀,说路边捡了个丫头,白天托付给邻居,晚上得回去喂奶。”他道,“羊奶还是问膳馆要的。”

        程丹若仔细回忆了番,是了,马夫从前是军户,打仗伤了腿,托人在衙门谋了个差事,无儿无女。

        过年领了年货,他都是把糕点卖给别人家,换几文钱打酒。

        “这样也好。”程丹若深切地感受到,大同百姓的生活在一日日变化。

        不是说变得多么富裕,而是变得更有奔头了。

        谢玄英拿抹布,随手抹了脏兮兮的板凳:“你坐这,别在风口吹。”

        夜深后,风越吹越冷,程丹若没逞强,老实在马厩的角落坐下。

        隔壁的春可乐凑过脑袋,好奇地蹭蹭主人。

        程丹若摸摸它的鬃毛:“安静点,姐姐生孩子呢。”

        春可乐摇摇脑袋,爬回草堆,无忧无虑地睡大觉。谢玄英看看它,再看看痛苦地刨地的冬夜雪,心里着实不好受。

        程丹若比他镇定得多,学医的,再可怕的分娩视频也看过。

        “你也坐吧,生产要很久。”她拍拍旁边的空位,“你也帮不了它,分娩是母亲独自完成的任务。”

        谢玄英沉默地坐下。

        冬夜雪站了起来,在马厩里转了两圈,复卧下,四肢时不时刨动,鼓胀的肚皮微动,偶尔有痛苦的呻-吟。

        谢玄英低声道:“它很痛苦。”

        “开产道会非常痛。”程丹若觉得他有点过分紧张了,故意挑起话题,替他转移注意力,“你第一次见生产?”

        他“嗯”了一声,说:“母亲生芸娘和四弟时,我都不在家。妇人生产……也这样吗?”

        程丹若道:“对,宫缩会非常痛,胎位不对,还会难产。”

        谢玄英投来异样的眼神:“你见过?”

        她说:“我是大夫,当然见过。”

        他沉默了会儿,握住她的手:“你怕吗?”

        “做大夫,还是做女人?”程丹若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怕不怕生孩子?”

        谢玄英没有回答,坚持问:“你怕吗?”

        她说:“怕。”

        风吹过悬挂的羊角灯,光影晃动,屋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程丹若裹紧斗篷,望着痛苦的冬夜雪,慢慢道:“说起来,上次我们说到小雪怀孕,就提过这件事。”

        谢玄英道:“是。”

        “我想过这个。”程丹若说,“不止一次想过,但我一直没有想清楚。”

        他问:“你怎么想的?”

        她抿住了唇。

        谢玄英道:“不想说,便不必说。”

        夜深人静,风雨飘摇,整个马厩只有马的声音。它们在刨蹄子,在打盹,在啃食草料,窸窸窣窣的,反而有种特别的静谧感。

        程丹若看向冬夜雪,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口子慢慢打开,隐约能看见毛茸茸的膜囊。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生产的痛苦前,去谈论这样的话题。

        “你刚才问我,‘没事’是不是真的没事,别的不一定,但生产……”她下定决心,慢慢打开话匣,“虽然每个女人都可能经历,可这确实并不容易。”

        谢玄英认真地倾听。

        程丹若道:“不仅仅是生产时的痛苦,怀孕时的艰难,分娩最可怕的地方,还是死亡,我是大夫,所以我太清楚,有多少种情况会让一个产妇死掉。”

        他明白了,很肯定地说:“你害怕。”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我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未尝不可。”

        谢玄英略感好奇:“合适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程丹若确实考虑过,答得很快:“根基稳固、环境安定、人手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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