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布置与事变
还好队伍里有几个木匠。他们又拆了一辆车子,把木头仔细削尖。这一行人在路上边用边丢,已经把大多数的货物丢掉了,这些多余的篷车也就失去了用途。粮食所剩无几,走到这里,还在队伍里的奴隶已经不足七成,大部分是遭到风雪突袭时失散了,还有些奴隶生了重病,发起高烧,一步都迈不动,也就被丢下了。此刻,整支队伍已经走到了一个生理和精神的极限,他们站在一个残酷的转折点。是在严寒中被北风吹熄,还是做自己的主人为自己赢得生存的权利。
米哈伊尔为这种悬崖边的抉择感到兴奋,一种豪赌般的兴奋。他一直有一种藐视死亡的心理,这并非是单纯的勇敢,而是对生活的厌弃,对苦难的不屑。他很清楚自己在过非人的生活,对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热爱或感恩。人身上常见的那种为了自我麻醉而美化自己所受的苦难的情绪在米哈伊尔心中从未有过。他也很清楚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使他摆脱这种境地。
所以,和一般的演讲者不同,他相信自己演说的内容:既然他反正也一无所有,那么有什么理由对自己或是别人产生怜悯呢?
他用一块粗糙的花岗岩磨着长剑,这让他全身都暖和起来。
基列回到村公所找酒喝时,艾拉克身边的人等在大门口把他找了去,征税官需要把阴影里的东西清扫一下。艾拉克根本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在罗克赛兰的土地上,很难说熊和盗匪哪种比较多,不过对全副武装、护卫森严的征税官而言都称不上是威胁。
基列现在把整件事像挖树根一样挖了个清楚,他感到惊奇,却也能理解。敢于跟在袒族身后等着吃熟食的狗群想必有着过人的自信。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米伦出手如此阔绰,这就是强盗的一贯作风。
既然等在村子外面的只是一群强盗,而不是带着钱的商人,就没有必要去和他们讨教经验了。艾拉克要的无非是匪首的脑袋,那个叫米伦的家伙不是恰好长了一颗吗?贪婪会要了这个蠢货的命。至于村子外面游荡的野狗,只要他们扎好篱笆,难道他们能像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样正面攻入庄园吗?
他的想法和艾拉克类似,最好不要在冬天外出活动,只要在睡觉和旅行时多加小心。只是他认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支使一下彼得罗。他随即让彼得罗集合庄园里所有能用的人,用了三个小时才把两个从索万镇领薪水的卫兵和每户出一人的治安队员集合起来。卫兵不想掺合进这事,提出带着其他队员分组在村子里巡视来加强防盗。为了万无一失,基列强迫他们从今晚开始把村子外围也加入了巡逻范围。
这样把村子动员起来之后,基列想起要再撬一撬米伦的嘴。被艾拉克抓到的那个家伙实在是倒霉,落进了这个暴戾又缺乏技巧的袒族人手中。他有意把米伦吊在村公所,彼得罗极反感这事,但这种反感正是他要这样做的理由。
但当基列回到村公所的时候,他感到局势失控了。他派出的驼背信使已经先他一步回到了公所,现在他、他带在身边的随从和驼背随从三个人站在屋子门口,三个人都怔怔地发现米伦已经不知所踪,留下看守他的随从趴在地上,生死未卜。
他暴怒着回头看彼得罗,查德利诺家族的这位家长也一副吃惊的样子,好像在考虑这个庄园里到底还有多少他没搞清楚的事。基列知道他要有麻烦了,如果有人能在他们离开的间隙救走他手掌里的人,那他也可以在夜里割开他的喉咙,或是给艾拉克一个惊喜。
罗克赛兰的人向来不擅长阴谋,走投无路的人宁可去做强盗也不愿做贼或者骗子。基列慌乱了起来。他开始询问身边的彼得罗,是否是他家里的不满者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彼得罗似笑非笑地告诉基列,现在他应该去确认一下他的伙计是否还活着。驼背佬试着用手探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受害者的气息,他似乎还没死,但伤受得很重,呼吸很困难。彼得罗吩咐去找更多的人来。他其实很想看到麻烦事找上基列的门,但是事情要是在他的家里失控,他也难辞其咎。现在最好还是帮着他这个童年伙伴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
几个人把伤者扶着躺倒,想要帮他恢复一下。房间里看不到打斗的痕迹,劫走米勒的人似乎很轻松就击昏了守卫。看不到血或者伤口,房间里也没有被翻找的痕迹。窗户和门都是完整的,村公所里现在没有其他人。基列感觉脑袋里有东西在跳,当他感觉自己也处在危险中时,恐惧从他的每一件内脏中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