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完了,我完了

在和平的今天，茹毛嗜血的时代早就埋葬在久远的从前了。在当今的社会中，即便是穷凶恶极的杀人犯，骨子里也知道置人于死地不是一件吃饭喝水睡觉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即使有人越过了那条线，那都是建立在余生的提心吊胆中的。

当今社会的环境中，名为法律的那条禁忌红线已经在年复一年的强化中，让一代又一代的人潜意识中有一处不可触碰的禁忌。

可颜璐不同，在傅千烆的感受里，她谈起犯罪时眼中的亮光不仅仅只是专业对口的侃侃而谈，甚至有一丝丝的跃跃欲试。就好像这些禁忌对于她来说都是未知的领域，她或许哪一天按捺不住好奇心会向禁忌的那一圈天地迈出脚。

他一直只当她是过分聪明的警队霸王花，可当她一点一点地舒展娇艳的花瓣同时亮出带刺的茎秆时，他心惊肉跳地意识到，她不是温室的花朵，她只是不过分地张扬。

她大概是明白自己的格格不入，于是小心翼翼地披上了伪装色。

可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地，慢慢地露出了端倪，甚至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

最了解犯罪的人是犯罪者本身。

她向他吐出了一块带血的真心。

永和县的事情办完了，傅千烆一路风驰电挚直奔回怀宁。

路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都在想：他家宝贝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第一次见她时她的恐惧、无措是真的，后续相处中她的乖巧顺从是真的，行动中天衣无缝堪称完美的配合是真的，破案时从善如流的敏锐是真的，乃至于深夜里噩梦惊醒失态而哭也是真的。

傅千烆只觉得心里最深处的地方，有人用最滚烫的情愫以及最冻彻骨髓的不确定猛地对着他心窝浇灌下去，他甚至于能听见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以及不可动摇的信仰正在一寸一寸地被撕裂。

可是纵使内心里煎熬得如同一锅烧开的开水，可当傅千烆看着手机里的芯片定位，瞧见自家客厅沙发上蜷缩得像个虾米一样睡着的人时，他明白了被世人堪称“诱惑”的人或物是怎般模样的——理智催促着他远离警报，可偏生他分明知道有毒，却忍不住服毒。

他下意识地问自己，该怎么办。

可他的身体却要比意识诚实并且具有行动力，他抬脚大步流星却又没发出脚步声向沙发上熟睡的人走去，夹杂着仲秋深夜萧瑟寒风的外套以轻巧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动作盖在颜璐身上。

他心想：完了，我这辈子要完了。

可是他却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地绕着她的头发，一圈一圈地，仿佛绕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

颜璐正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长夜漫漫的寒冬腊月里，万家灯火闪闪像星星一样，可是她又冷又无助，甚至清楚地知道那些亮着的灯没有一盏是为了她而留的。

这是常年做梦不断留下的后遗症，如果说算得上是后遗症的话。

她做着清醒的梦，清醒地意识到周遭的一切都是梦，却也是现实。

而就在她看着万家灯火发呆的时候，有一只手突然从身后环过她，在熟悉的木调男香中，那只往上移的手盖住了她的眼，随即她闻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萦绕着淡淡的烟味。

她倏地睁开眼，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穿破了她的梦境伴着她来到了现实，在她乍地看见一丝光线的时候，那只手盖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