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可她想起楚辞怨恨了楚中行很多年,也是楚中行的原因,导致了楚辞父母那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听楚辞说,他的父亲楚兖邑死的那一年,不过才二十八岁,比楚辞现在还年轻。
因为殉情。
林呦回过神,希望楚辞能不再有怨,能没有烦恼。
楚辞一边落着子,不时细声问着林呦饿不饿渴不渴,与她讲解着棋局。
林呦认真听着,越看越明白,心里仿佛有了本棋谱。
楚中行看着对面两人,直笑,他越看这小姑娘越合适,与楚辞般配。
棋局下到一半时,楚中行不小心碰落了粒棋子,他刚想弯腰去捡,却被林呦抢了先。
“我来。”林呦弯下腰去捡那粒掉落在石桌中间的棋子。
楚辞用手护着她的头,道:“我来,小心别磕了头。”
楚中行目光却落在了林呦因弯腰衣袖缩上去露出来的手腕,用绷带包扎着。
林呦将棋子放好,打算收回手却发现露出来的手腕,连忙想扯好袖子,却发现楚中行已经看见了。
楚中行脸上没什么异样,还是乐呵呵笑着说:“谢谢啊,我这老腰年轻时参军时受了伤,也弯不得了。”
林呦不知所措的嗯了一声。
楚辞爷爷会不喜欢吧,林呦难过的想,为什么会露出来呢?为什么会被看到?
她感到羞耻又绝望。
因为一点点事负面情绪就被牵动,就被放大,就被踹进绝望之海。
林呦死死咬住嘴唇,怕自己掉眼泪。
楚辞看见了林呦微微泛红的眼眶,想到刚刚露出手腕时林呦难堪的神色。
他伸手揽住林呦的肩膀,轻声开口:“又难过了吗?不难过的小鹿,看看我。”
楚中行识趣的起身离开,嘴里喊着:“不玩了,阿楚耍赖,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林呦我跟你说哦,今天中午要多吃点呢。”
林呦勉强笑着说:“好。”
她感觉情绪在脱离正轨。
林呦感觉空气四周都是绝望,而这些难过的情绪硬生生的渗透进她每一寸骨血。
把她与世界隔离起来,建起高墙。
“小姑娘,没关系的。”楚辞亲了亲林呦的发顶,安慰着。
那一瞬间,林呦的泪水落下。
怎么会没关系呢?
他们之间本来就隔着千山万海,隔着数不清的沟壑。自己这么差劲,却又被楚辞爷爷看到了难堪不好的一面。
怎么会没关系。
林呦哽咽着开口:“你不懂,你、不懂楚辞……”
唉,楚辞轻轻叹了口气。
他太心疼林呦了。
“怎么哭成这样?”楚辞用指腹轻柔擦拭林呦的泪水,开口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哭,我们小鹿怕不被我的家人喜欢,觉得自己不好。”
“可是林呦,你真的非常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们楚家不讲究这么多,爷爷也没有觉得你不好。”
“我跟你保证。”楚辞将人摁在怀里,极度心酸。
他的小姑娘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不断的告诉自己是自己本身的原因,自己不够好才不会被爱。
这实在是一种悲哀又绝望的自我安慰方式。
林呦听了,在楚辞怀里崩溃大哭不已。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害怕等会在楚中行面前也哭出来。
可是就是从心底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绝望——这种绝望的情绪将林呦击垮,摧毁她本就残破不堪的灵魂。
“没事的,”楚辞轻拍着林呦的背,道:“我给你讲讲以前吧。”
林呦抽噎着,强忍着眼泪,颤抖着开口:“好。”
楚辞亲了亲林呦哭红的眼,唇上是苦涩的泪水味。
楚辞半眯着眼,淡声与林呦说着自己小时候的往事。
林呦抬头看着楚辞,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清冷的面相做这个漫不经心的表情,浑然天成。
矜贵又疏离,天生就该是上位者。
细长的眼睑微垂,在阳光下显得像把刀。
楚辞见怀里的姑娘停止了哭,手指卷着林呦的长发,淡淡说:“以前小时候我是个最皮的那个,带着李显沈钰言他们几个在大院里捣乱。”
“不是今儿个把那家的孩子打一顿,就是去大人行政办公室里搞事。”
“可是打的他们鼻青脸肿又能拿我怎么样?次数多了那群哨兵防的我们像賊似的,恨不得把我们抓起来关牢里去,用大喇叭通报。”
“可被我打的孩子家长第二天就能拎着礼物登门拜访,好声好气的问我手有没有打疼?不解气让他家孩子再给我打一顿。”
“行政的领导哪里敢用通报这个词,一伙人写着检讨去楚中行办公室,局促的搓着手说半天政治上的事,最后说下面人不懂事,小公子还想看什么文件?我亲自让人送来。”
林呦靠在楚辞怀里,听着这些终于勾了勾嘴角,原来楚辞以前这么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