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姑婆往事

梅阿姨姑婆的葬礼是在她家门前一条没有断头巷子的举行的，按照杭城的规矩，梅阿姨姑婆的遗体在夏天会停放三日，在进入火葬场最后葬入公墓。

这期间，举办葬礼的主家请乐团演奏哀乐，还会摆流水席三日，邀请客人来吃饭。

既然梅阿姨已经特意来随意居告知这件事，他们不可能真得和赶场吃饭的人一样，赶着吃晚饭的点过去。邢颖先和金矛去附近的花店购买菊花，就往梅阿姨的姑婆家赶去告别梅阿姨姑婆的遗容。

梅阿姨姑婆和她家门前的小院里甚至外面的走道都摆放着几十张可活动的圆形木桌，上面都铺垫着一层塑料来防止之后的菜肴果壳垃圾

弄脏桌面。

也许是因为逝者已过百岁，葬礼办得也不是很伤感，连哀乐选得也是喜丧内容。除了梅阿姨一家和几个年纪大的街坊红着眼睛送别，更多的是如同邢颖和金矛一般不知所措，仿佛站在哪里都会碍事出错的年轻人。

“你们来了？”梅阿姨百忙之中还来招呼他们。

邢颖赶紧把随意居的随份子递上，梅阿姨虽然用眼神责怪了他们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接了过去。

“还带了花？去给我姑婆送上吧。”梅阿姨将两人拉到遗容面前。

金矛这只胆小狗狗瞥了一眼以后就不敢多看，邢颖恭恭敬敬地将花放到地上，跟着大家做一样的举动——拜拜。

梅阿姨的姑婆银白的发丝被梳得整整齐齐拢在脑后，身上穿着黑底金纹的旗袍，双手交握在胸前，面带笑容仪态端庄，就像上世纪的名门淑女。

邢颖的内向滑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她和金矛随着梅阿姨的引导做到席间，等待开席。

圆桌十人的座位，邢颖和金矛夹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之间被他们笑成菊花的脸上精明的眼神来回打量。

在邢颖反复思考要不要主动搭话时，桌上的老头老太太转头说起来葬礼主角，梅阿姨姑婆的生平。

30年生的梅姑婆出生在紫禁城墙角外的四合院，她的家族世代为满清贵族老爷们养信鸽，之后时局动乱，梅姑婆的父亲带着一家人来海城的租界讨生活。

乱世穷人不如狗，有钱门阀却也笔笔皆是，梅姑的父亲靠着以前给满清皇帝养鸟的经验，凭着信鸽这一新鲜玩意儿站稳了脚跟。梅姑的父亲四十来岁才得了梅姑，怕是后继无人，这一手传儿不传女的养信鸽的手艺，小小的梅姑也开始学。

新培养的信鸽一开始总有迷路的时候，养鸽人找不回就不要了，即使信鸽后头回来了，也是不合格的品种，多半会变成餐馆里的鸽子汤。

那只迷路的信鸽在一个雨夜，出现在梅姑的窗台。这是六七岁的梅姑第一次养鸽子，从鸽子蛋里就盯着孵出来，只要有空就目不转睛地盯了半个月。梅姑怎么舍得告诉父亲，让它变成一锅鸽子汤。

没想到，这个鸽子的腿上去的时候，只有你好两字的纸条，下面多了一个回答。

你也好。

梅姑小小的人儿瞪大眼睛，要把这三个字看出花来。最后她皱着鼻子，只觉得这三个字，比自己的你好好看的多。

隔天，天空蒙着一丝水汽。

梅姑摸摸手边的鸽子，喂了它一口饲料，将写满自己问题的纸条塞在信桶里。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