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火苗

那声音略带着蜂毒未尽的沙哑，却柔得很，轻得很，认真得很。

顾纤云的手悬着，不知该不该搭上周允肩膀。

若搭上，自己的小命可能也会搭进去。

若不搭，又觉得辜负了少年的痴情。

“端王爷，你知道邹国同后周之间可能要打仗了吧。”

“知道。”

“那你知道咱们俩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吧。”

“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呢？我是太尉府嫡子，你是后周王爷，我爹带兵去打你爹，咱们之间按说有不共戴天的仇……”

顾纤云还没说完，唇瓣就被周允手指堵住。

那指腹温度触着唇间温润，越发让人意乱情迷。

他低头望着顾纤云：“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邹国，去一个新的地方……”

顾纤云不明所以：“为何要离开？邹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的家，离开这里能去哪里？”

“来我身边。”

他抬手抚了抚顾纤云额间碎发，不经意间扫过她身前的平坦：“来我身边，我会护你周全。在我身边，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纤云往后退了几步，重新打量这个后周少年。

长高了不少，瘦了不少，眼神中的冷意缓了不少。似乎从日间他跳入马车后，有些不一样了……

难不成被蜂子蛰了之后，脑子都跟之前有所变化？

周允变成这个样子，那邹鄞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是一个个的都这么莫名其妙，那她还真是招架不住了。

“端王爷，做潇洒自如的太尉公子便是我最想成为的样子。现在的我能吃能睡能哈哈大笑，便很知足。”顾纤云抬眼对上了周允的凤眸，不带丝毫闪躲，“对于我来说，能简单活着便是最大的心愿。”

有那么一瞬间，周允从顾纤云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光。

这种眼光并不属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那种眼光是知晓了死亡恐惧，历尽劫难后重获新生，对于‘生’这个字怀着无尽珍惜，自然会包容生命中出现的不如意。

哪怕是伪装成男儿身，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昂首挺胸，倔强活下去，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罢了。周允在心中默念，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那便尊重她的意愿让她继续走下去吧。

她那样比驴还倔的脾气，强求自然是要不得。

月光下，周允走到雕花门前，推门离开时终是转身跟顾纤云说了一句：“若有哪天你被脚下的荆棘路刺痛，记得回头，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顾纤云望着少年身影月光回廊里跃过墙头，无力瘫坐在床前。

荆棘路是什么意思……

她外表是风风光光的太尉嫡子，又有谁能真正看到她所行之路布满艰难险阻。

但是他，似乎看到了。

怎么会呢……

正思忖着，西边闪烁起火光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烧焦药材的味道。

顾纤云忙披衣出门，站在回廊远远望去。

是药圃的方向。

刘嬷嬷慌慌张张进了澄园，一见顾纤云醒了急道：“二公子，大事不好了，殷先生的药圃走水了，那火烧得都蔓延到西厢房了。我来是叫招财进宝他们去帮着拎水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