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帏帽

顾纤云昨晚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那个后周暗探什么时候会来盗图纸，愣是泡了个助眠的浓郁花瓣澡，光是玫瑰花瓣就用了两篮子。

所以那些野蜂便一个劲儿的铺天盖地冲顾纤云卷了过去。

她身着披风本来就不便，跑起路来自然比野蜂慢，脸上瞬间便被蛰了十几个大包，疼得她是龇牙咧嘴，再也不能朝前疯跑了。只得蹲在地上，用披风捂住脸颊躲避野蜂。

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蜂子通过缝隙钻了进来，发动袭击。

“顾纤云，我来救你了！”邹鄞远远追上来，解下自己的披风，扑向周围野蜂群。可蜂子数量极多，且越来越暴躁，邹鄞自己也没能幸免，逐渐沦为野蜂的针下亡徒。

周允在山头心惊胆战，那些蜂子是他耗尽心力寻找的毒蜂，被蛰后虽不至死，但会全身红肿，喉咙异常痛痒沙哑，说不出句完整话来。那些蜂子本来是要替他出口气的，现下却让他心痛不已。

他苦苦找寻的利器，伤得是他最要紧的人。

周允那双丹凤眼眸望了眼白茫茫山间里的无助少年，拿起燃烧的火把，一跃飞至山间。

那火把是他早就准备好击退野蜂用的，本来他便没想要邹鄞受重伤，野蜂蛰几口，替他出出气也就罢了。

他没想过要邹鄞的命，即使顾纤云不出现，他也会及时扔出火把。

他从来就不是坏人。周允对自己说。

飞至半山腰的时候，枯枝上的落雪落在脸颊，镇静了周允混乱的心。

如果被蜂子蛰了之后，全脸红肿，嗓子沙哑说不出话……

周允望了望后周的方向，又望了望雪地里被蜂子蛰到打滚的少年，丹凤眼眸冷滞，终是将手里火把戳进雪堆，灭了。

他从来也不是个好人，周允对自己说。

未燃尽的青烟从雪堆里冒出。

一旦被卷入无休止的争斗，无尘白雪便是奢望。

少年旋身飞出山涧。

他已经想好了用什么来补偿顾纤云，比如一瓶解蜂毒的药膏，一顶遮脸的帏帽，一簇盛开的红梅……

他和顾纤云套近乎的这些日子里，已经可以模仿他的行走坐立，惯用的话语，他的字迹……

他准备了这么多，不能因为自己那颗懵懂春心给浪费了。

山脚下铺天盖地野蜂袭击仍在继续，顾纤云的尖叫声已经变成鬼哭狼嚎。

她不知道有人曾经放弃救她，她只知道蜂子渐渐不再进她的披风里，北风似乎也不再透过缝隙钻进来，仿佛与世隔绝般，一切都变得寂静且温暖。

顾纤云抬头，只见邹鄞那双桃花眼正看着自己，细长胳膊抻开狐裘披风，为自己挡住野蜂来袭。

有两层披风加持，自然是不会再有野蜂飞进来，它们唯一能攻击的便是邹鄞躬身低头为自己撑开披风时的脖颈。

“你……”顾纤云欲言又止。

她自然知道，被蜂子蛰是极痛的。邹鄞之所以能够在自己面前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讨嫌脸，只是在逞强。

“怎么样，关键时候还是哥哥会护着你吧！”

那双桃花眼虽仍笑着，但顾纤云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丝强忍刺痛的痕迹。

顾纤云第一次，觉得这双桃花眼很漂亮。

“你就别那么含情脉脉看着我了，你脸都肿成猪头了，丑得很。”

讨嫌少年永远都在讨人嫌的边缘疯狂试探。

顾纤云刚要开口驳他两句，却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毕竟吃人家最短，被人搭救总得有欠人情的觉悟，总归要怂些才好。

所以顾纤云选择最明智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