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今天，何淑华没有去店里。该是时候了，她要向他摊牌，告诉他，自己同意离婚了。儿子很支持她，甚至是高兴。以前，她从来不敢在儿子面前提离婚的事情，害怕伤害儿子，可是，恰恰相反，儿子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儿子说：“妈妈，你们再不离婚，我就要被逼得跳楼了！”她立刻就泪奔了。原来，离婚，才是拯救自己，拯救儿子的最好办法，而不是受尽屈辱和折磨的忍耐！她一定要和他离婚，痛痛快快地说出来，给自己长一些志气，获得新生！可怜的自己，可怜的儿子，都可以解脱了！

她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神，心情也是格外地轻松。等他回来，她就会直接了当地对他说：“走吧！我们去离婚！”不再忧柔寡断。他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吗？使尽了各种招术，逼自己开口，也好成全他和那个女人！在她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迷失了自己，变成了奴隶，何以能对得起自己呢？情已不在，无须强求！自己的选择，还是由自己来亲手了结吧！

“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在电话里问他。“什么事？”他问。“我同意离婚，你回来签字吧！”她很平静地说。“老子快死了，还签什么字？你偷着乐吧！”他绝望地喊着。“快死了？开什么玩笑？不论死活，都得签！又喝多了吧？胡言乱语！”她不愿听那些没用的。“你不相信吗？来，听听医生怎么说的！”她听到了：“你是病人家属吧？病人查出是肝癌晚期，希望你能配合他治疗！······”医生的话，她听得很清楚。签字？她当然得签字了，但不是在离婚协议上，而是在他的手术承诺书上，以妻子的名义签字。晚了，什么都晚了，她觉得自己又错过了！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这就是现实。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的痛苦将被无限地延长。他终于可以放过她了，因为，他没有时间顾及别的，只在意，自己如何能够多活一分钟！那个女人呢？他钟情的女人，现在，她去了哪里？不是说好了，要双宿双飞的吗？他大难临头了，她如鸟般，飞走了！“何淑华，你赢了，老子输了！”他忍着疼说，“省了好多麻烦了，你自由了，自由了！”“儿子一会儿就过来看你，不要说那些疯话！”何淑华把脸转向一边，不忍看他。“你为什么不看着老子？很讨厌吗？是不是?快死的人了，能把你怎么样？”他瞪着何淑华，仍然像个魔鬼。疼痛袭来！他把脑袋，撞在墙上，嚎叫着！

儿子问他：“爸爸，你想不想回家？”“想啊！很想！”他说。儿子又问：“那你想不想和妈妈，还有我，在一起？”“也很想，但是，没有机会了！”他的眼里有泪花了。儿子也哭了：“我想让妈妈和你离婚，非常想，你不爱她了，可是，我爱她，我没有办法！”他搂着儿子，抽泣着。“儿子，爸爸回不去了，老天惩罚，不给爸爸机会了！”他痛哭着。“爸爸，你给妈妈道个歉，就会有机会的！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儿子乞求他。何淑华闭上眼睛，实在不忍心看这眼前的一幕。那一声道歉，来与不来，有什么不同呢？她已然不在乎了。“淑华，对不起了，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他终于说出口了，希望还能回家，一家三口在一起！这话给儿子听吧！还是有意义的。儿子能原谅他了，受伤的心，或许能抚平吧！而对于何淑华，却是麻木的，没有什么感觉了。

三个月后，何淑华成了单身女人，不必再费离婚的周折。晚上能安稳地睡觉了，没有蚊子咬的感觉，真好！她美美地入睡了。好久没有这样睡过了，睡觉能使女人美容，她的脸上，有了红润！有人说：男人死了，看不出有悲伤的样子。岂不知：悲伤过度了，就没感觉了。何淑华悲伤不起来，她已经提前穷尽了，死去的男人，其实早已在她心中死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有何淑华自己知道。人死了，也没什么，活在心里，那才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