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迢迢新秋夕
珀尼维亚火车站东面 地铁入口外
“嘿呦，切克闹！棠珂珂我最闪耀，煎饼果子来一套，坚持练习不迟到。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于洗手间的盆子前，少女正在哼唱轻快的节拍，顺着话中的节奏，动次打次地甩干手上的水滴。她正痴迷于如今热门的广播剧——明星学生妹。方才哼着的节拍便是昨夜最新一集中，由女主角——棠珂珂本人唱出的曲子。
少女的步伐蹦蹦跳跳，如发疯的兔子。她的脚步走两下跳一下，看着特别乐呵。
蹦着走路的少女走出的洗手间，正欲前往地铁口坐车回家一趟。但少女的视线望向远方地铁入口时，却被路旁的地铁路线公示牌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是被路线牌下的一位黑衣少年吸引了注意力。
少女会注意到他，并非是因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或是命运安排之类的狗血理由。她清楚记得，那位黑色衣服的少年在自己进洗手间之前就站在那边。十分钟以上了，他完！完！全！全！没动过位置！
还有！他头上那条小尾巴！哪有人这样扎头发的！头顶几缕发丝脱离了橡皮圈的控制，跑到了右边脸侧，看上去乱糟糟的。这脸肯定会很痒啊！
爱好整洁的少女甚是看不过去，一见难忘。
等等，黑色地摊货衣服，乱糟糟的马尾……不会吧？
少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远方的少年。片刻过后，她抛开了一些想法，留下了一些想法。不管是不是他，可一个迷路的小弟弟也让人放不下啊。
“东塱、千勝圍、西风……”
“你好，是不认识路吗？”
“嗯？”
站在埋头于地铁路线牌前，周奈正细声地喃喃自语。忽然，身后传来一把动听的少女声音。他回头一看，那是一位顶着红色方框眼镜的少女。她歪着头，向周奈摆了摆手打招呼，躲藏镜片下的眼神透出的，尽是满满的好奇心。
周奈这才被逼与她对视，在低头回看时对上她的视线。那是一双如山水画般迷人的眸子，眼中的婉柔藏在云层，似冬日中默默低沉的太阳。视线交错，暖人心。
是个很好看的女孩……来自纯粹的欣赏，那是周奈心中最为真实的感觉。
他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少女。她个子不高，模样亦稍显年幼。这让周奈猜测她与自己的年龄仿若，甚至要比自己小上一点。一件微微掉色的浅蓝格子衬衫穿在她的身上，勾勒出那花样年华时少女最惹人怜爱的美妙曲线。下身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是数不清的洗净后所留下的痕迹。
她的脸庞略圆，却不会让人感觉像块圆饼般毫无棱角。长长的睫毛下隐藏着一双似水温柔的双瞳。若说周奈眼中常是平静海面下暗藏的汹涌大浪，女孩眼中的神色便似水聚成湖，波平如镜，使人安宁。小巧的琼鼻顶着眼镜，在轻细的呼吸下微微颤动。
这一切的结合，使少女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入口前，更有了一份喧闹中的单纯、简约下的优美。她虽说算不上那种初见便惊为天人的美女，却更易让人印象深刻，一遇便难忘。
好像盯太久了。周奈反应过来后，连忙偏过头，移开了对视的眼睛。他意识到这样去审视一个陌生女孩不太礼貌。于是他定下心神，带着疑惑回问。
“我认识路的，你为什么这样问？”
“那个……你站这里好久了，我就想着你是不是有困难什么的？真不是迷路吗？”
说到这里，她挠了下头，让身后没有绑起的黑发顺着手挠的方向荡起。
正是此刻，她有点愣住了。她的脸色稍显尴尬，因傻乎乎的少女后知后觉地发现，就连自己都觉得当前行为过于唐突，意义不明。
啊啊啊啊，我到底是在干嘛！这活像个搭讪的女流氓啊！不过……他还真的有点小帅耶。
不对不对，我只是觉着他需要帮忙才过来的！！
绝↗对↘没有脑袋一热就冲过来！
少女仿佛是在自我催眠，心里给出了个让自己能接受的解释。接着，她脸庞略微发红，大胆地抬头。
可对上了少年双眼后，她的目光又往回缩了缩，怂了一下下……又一下下。柔美的食指不安地绕起了衣角，小声补充道：“我看你站这里都有十分钟了，就想着会不会是需要别人帮忙……”
“那个！我真的不是搭讪的！也不搞传销！”
“不卖保险！”
说罢，她甚至摆起了手。活像个幼儿园孩子在解释自己没有玩泥巴，却把沾满泥巴的双手秀给人看一样。若不是她委屈的模样仿佛快要哭出来了，怕不是只会越描越黑。
“真不用这样，你要明白一件事。”
“吓？”
周奈无奈地望向女孩。他尽量平静了想笑的心态，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个长的好看的女孩突然对陌生人搭讪，一般只会认为你想仙人跳。”
两人在人潮中对视，久久无言。虽说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无疑有着天生的默契。因他们二人的内心都有着同一想法。
妈呀，好尴尬！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周奈。他不知该说什么，但他看过相当多的江湖小说。一般两个陌生人见面，哪怕不干一架也得自报家门。
“我叫周奈，你呢？”
当周奈说出名字那一刻，他注意到身边的少女的神色，她明显是有所反应。但是，少女的反应却让他深陷迷茫。那不是周奈印象中的嫌弃或者惊吓，而是一种……得意中混有惊喜的感觉？
少女愉悦的神情在抬头的一刻中表露无遗，她以一个干净纯情的笑容制服了周奈。
“我知道你！”
周奈难得有一次感觉脑袋转不过来。他无法理解少女的脑回路是怎么跑的，她为什么笑了，她乐呵啥子啊。女性的心思，总是有如风暴中的海浪，让人无法捉摸，难以预测。
“我不认识你。”
“可你现在是个大名人了！白华大学是不是！编码区有快二十年没人考上来了。”
少女右手轻拨额前一丝秀发，掩盖了不知所措的少女心。她露出烂漫的笑容，如是问道。今虽有美人容颜悄丽，已能蔽月羞花，却无法让身前少年动容。
有些木头真就是块木头，注定只会枯朽，永远无法开出名为爱情的花。
出名了吗？
一些人可能乐于成名，甚至会沾沾自喜。周奈清楚自己是什么。编码区的老鼠被公开了资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这招来的事情，大概会是坏多于好。
周奈无言地看向小美女的双眼，直视她纯黑的双瞳。那是周奈所遇过，为数不多的清澈眼眸，并无任何恶意或掩饰。有的只是没有被世间所污染的单纯，每个人都应有的……那一份不少人亲手抹去的，无瑕的善良。
周奈深信自己的观察力，那是他赖以生存至今的能力。从他小时候开始，便自然拥有了这一份奇迹般的直觉。
只是简单地与人对视，周奈便可在模糊之间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也不是超能力，只是感受过太多的恶意，自然而然便拥有的判断而已。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心理分析，判断能力，共情等事物的结合吧。
消去了对方仙人跳和另有目的的嫌疑后，他内心追随着在火车已确定的想法：尽量少说话吧，但也不好拒绝一份好意。
哪怕是个美少女……
周奈朝着少女眨了下眼，仿佛是在开玩笑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