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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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宋矜和桑繁星去逛了街。
女孩子就是矛盾结合体,比如出门前,两人都觉得逛街没什么意思。
一逛起来,却没完没了,没用的东西买了一堆。
桑繁星给她挑了个很漂亮贝雷帽当生日礼物,又和她吃了两顿饭、一顿甜品,最后两个人撑得都快走不动了。
两人在商场门口分开,各自打车回去。
半小时后,出租车在宋矜家门前不远处停下。
她拎着大包小包,开开心心地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
夜已深,秋风将银杏树吹得沙沙作响。她的小皮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
因为心情不错,她还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儿。
结果目光随意往大门右侧一瞥,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那里怎么好像有一个人?因为有树影落下,光线很暗,她刚刚都没发现。
周围空旷,风声萧瑟,一瞬间,她脑袋里出现了很多可怕的想法。
她硬着头皮往大门走了几步,看清了些。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脸被胳膊挡住了,但是头发……是银色的。
这个发色,目前为止,她就见过一个蒋晏。
鼻尖颤了颤,她嗅到了血液的味道。
他受伤了?
宋矜下意识要上前询问,可是想到他黑化成反派后的结局,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不行,她绝对不能当他的救命恩人。
很多小说里,男女...主爱情的萌芽,就是因为女主把重伤的男主捡回了家!
看来她还是先进去,让张叔他们谁来处理吧。
担心他的伤势,宋矜加快了脚步。
哪里想到,蒋晏闷哼一声,动了起来。
宋矜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起身。
结果发现,他只是手向前伸,青白的肌肤上,有一道道血色。微弱光线里,眼神似有迷离。
姿势的改变,让宋矜一下子看清了他身底下的血泊……夜色都掩盖不住的浓稠,让人头晕目眩。
他黑色的衣物,早已经被血给浸透了。她明明不记得上辈子他有伤得这么重过啊?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
宋矜定住心神,要往门里面跑。
可是刚走到他身边,男人忽然撑起上半身,拼劲全力,精准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宋矜一声尖叫,卡在嗓子里,差点叫出来。
趴在血泊里的男人,看起来是那样狼狈,低沉地唤:“宋矜……”
他果真是清醒的!
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一定会认定是她救他的!
思及此,宋矜想将她的脚踝抽回来,奈何男人抓得太重了,她竟然挣不脱。
咬咬牙,她换了方向,那鞋尖儿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臂。
这里看样子没受伤。
清了清嗓子,她不近人情地说:“让一让,你挡我路了。”
虽然有点紧张,少女音还是脆凌凌的。
说完,她静静地等着蒋晏绝望松开她。
没想到,蒋晏竟然往前爬了一截!
身体摩擦地面,声音晦涩。
他身下的血迹,也跟着延展,那画面堪称恐怖。
宋矜彻底僵在原地,心脏乱跳。
不会是因为她太绝情,他想报复她吧?临死拖个垫背的?
完了完了。
宋矜什么都顾不上了,丢开手里的东西,朝着大门里面喊道:“张叔!孙妈!”
从大门还要经过花园和庭院,才到别墅。这么远的距离,她也不知道声音能不能传过去。
不光呼救,她还要自救!
被握住的脚奋力挣扎着,嘴里焦急地说:“你松开……”
蒋晏已经靠近了她,朝她的方向,张开手……
“啊!”宋矜尖叫,吓得闭上了眼睛。
幻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竟然……被重重抱住了。
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她的腿都要被他勒断一样,血液瞬间浸透了她的长袜。
腥咸的气味,一瞬密实袭来。
她仿佛听到了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声音……
门内,有匆匆的脚步声靠近,门外,宋矜又害怕,又困惑地看着蒋晏。
“哈哈……”他竟毫无征兆地笑了。
笑声很纯粹,就像是在经历什么大喜事一样。
宋矜不解:“你,你笑什么?”
蒋晏怀抱还是那样紧,像是抱着如梦似幻、失而复得的珍宝。
但是他的声音,更低了,断断续续的。
“小朋友…我…真...340;…很开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在了宋矜的脚边。
“轰隆!”大门被重重拉开。
张叔等人看清楚面前的场景,齐齐倒吸冷气。
“哪里来的歹徒!小姐,你没事吧!”他们焦灼地喊着,上前要来拉蒋晏。
“别动!”宋矜出声制止。
张叔等人错愕地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伤到什么位置了,不能轻易挪动,快叫救护车来!”
好在救护车到的很快。
宋矜本不想跟着去医院,可是蒋晏失去意识,还是不肯松开她的腿,没办法,她和他一块被抬上了救护车。
医生和护士在车上给他做了紧急的抢救,各个神色凝重。
宋矜不敢出声打扰,心情同样紧张。
她往自己冰冷的手上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蒋晏。
男人一头桀骜的银发,变得又脏又乱。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紧闭的薄唇,因为失血过多,毫无血色。
明明都已经伤得这样重,却还拼着一口气抱住了她,和她说开心……
这个男人,她完全看不透。
她只能心情复杂地祈祷,他可以转危为安。
到了医院,她的双腿总算是被从蒋晏的臂弯中解救了出来。
轮椅声靠近,她在手术室外,呆呆地抬起头,对上了周郁词镜湖一样的眼。
他的瞳孔,明显颤了颤,手捏着轮椅扶手,冷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矜低头看去,才发现她身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也很狼狈。
“啊,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宋矜解释道。
周郁词还是定定看着她,俊脸有些阴沉。
宋矜被他看得心脏发紧,搓了搓冰凉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姐,这位是……”跟宋矜一块来医院的张叔,出声询问。
“是周医生。”她莫名心虚。
周郁词闭上眼,复又睁开。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散去大半。
他脱掉了外面的白大褂,又将里面考究的黑色外套脱下,上身只剩浅灰色的薄毛衣。
随即,操控着轮椅,来到宋矜面前,将外套仔细披在她肩头。
他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两□□哄的意味:“你先回去吧,里面的病人,我接手了。”
宋矜和张叔一块回了家,但是周郁词的外套,她还给了他。
当时他修长好看的手掐着衣服,深深凝着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医术精湛的周郁词接手,宋矜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她将这事和桑繁星讲了。
对方无比诧异:【蒋晏怎么还倒在你家门口了?他不会是察觉到自己情况不好,想最后见你一面吧?】
宋矜也怕是这个原因,心口沉甸甸的:【不知道】
桑繁星:【如果是我说的这样,嘶……你确定他不喜欢你?】
宋矜也不确定了,心里乱乱的。
这天晚上,她做了很多破碎&#...30340;梦。
梦里一会儿是高中时,她放学回家,迎面碰上蒋晏。
彼时他已经很高挑,虽然没染发,但是穿得新潮又时尚,耳朵上一枚黑色宝石耳钉。
见到她,他慵懒抬手,桃花眼带笑:“哈喽,小朋友,我是你的新邻居。”
一会儿是她打赌输了,给他递情书。
他没拆,把那个粉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因为手很大,那封信落在他手里,就跟个小玩具似的。
之后,他眼眸晶亮,咧嘴一笑,说:“我不和小朋友谈恋爱。”
画面一转,蒋晏变成了幽灵,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嘴里还念叨着:“小朋友,我真开心,你开心吗?”
宋矜直接被吓醒了,瞪大眼睛,半天才平复急促的呼吸。
她开心个屁呀!
接下来几天,她情绪一直恹恹的。
这天中午吃了饭,孙妈走过来询问:“小姐,您今年生日,准备请哪些人?这边准备着手拟定请柬了。”
宋矜眼前闪过上辈子生日宴的场景,连连摇头。
“我今年不想请客了,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行。”
孙妈劝到:“二十岁生日,不要隆重点儿吗?”
“不了。”
她遗憾地说:“好吧。那您别忘了通知陆少爷。”
宋矜怔了怔。
陆亦沉都被她拉黑了……她暂时还不想把他放出来。
可是过生日,她要是不告诉他,宋明廷知道了又要多心。
反正还有几天呢,再拖一拖吧。
于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拉开椅子起身,她准备上楼,门铃声响起。
孙妈和她对视一眼,一块去了客厅。
“谁啊?”孙妈打开显示器,屏幕一瞬映出了大门口的景象。
柏油路,银杏树,还有拄着拐杖的蒋晏。
他身材高大,银发服帖,额前裹了圈纱布,肩头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肤色苍白。
里面穿了低领毛衣,隐约也可以从领口处,看到一圈圈缠绕的纱布。
“天……”孙妈认出了这是之前送医的那个,没想到他这么快出院,还敲了他家门,惊呼出声。
蒋晏听到声音,展颜一笑。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时五官更是俊美无俦,桃花眸似会发光。
而且和上次在妄色见到他相比,那股子桀骜疏懒的意味,少了许多。
开口前,他还微微鞠了一躬,很是礼貌的样子。
“您好,打扰了,请问宋矜在吗?”
他那头没接屏幕,所以看不到屋里面的场景。
这样俊美矜贵,彬彬有礼的男人,让孙妈心生好感,于是她下意识道:“在的。”
宋矜无奈。她一个劲儿给孙妈使眼色,她竟然没看到!蒋晏真不愧是下至十八,上至八十的女人通吃。
听到回答,蒋晏笑意更浓:“我想见她一面,能让我进去吗?”
孙妈笑得眼睛都弯了,正要点头,宋矜插了话。
“你有什么事?”
屏幕里的蒋晏怔了下,笑容里多了几分撩人。
“原来你在。”
宋矜有很多的话想问。比如伤怎么样了,为什么不好好住院,大冷天的跑出来。
...
可是她控制住了。都开了坏人的头了,得践行到底!
“找我什么事。”她冷冰冰的问。
蒋晏眸子暗了暗,笑道:“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宋矜:“……”这人昨天难道是伤糊涂了,没听到她的话?
“不是我救的你,你要谢就谢张叔吧。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蒋晏忙说:“等等。”
他抬起骨节匀称的手,指了指隔壁:“我最近在这边住,以后咱们又是邻居了。”
宋矜好看的眉头蹙起,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
蒋晏问:“我的厨房很久没打扫了,能让我来蹭个饭吗?”
他的语气很礼貌,态度也斯文,但是……宋矜就觉得他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从里到外,都违和极了。
她不禁想到了上辈子。
蒋晏在夺取了蒋家的大权后,染回了黑发,换上了正式的西服,来她家里提亲。
当时他的神态,和现在非常像。
难道他比上一世提前成为了蒋家的家主?这可糟了。
她一直没出声,蒋晏就一直静静地等。
孙妈扯了扯宋矜的胳膊,小声道:“小姐,要不先让他进来?外面很冷的。”
她的话,拉回了宋矜的心神。
垂下的小手缓缓攥紧,宋矜冷声道:“蒋少别说是找人清理厨房,就算是想吃满汉全席,也会有人为你送来。我家中饭已经结束了,恐怕不能招待你,请回吧。”
说完,直接切断了连线。
大门外,蒋晏愣了两秒,笑出声来。
虽然浑身上下都疼,还吃了个闭门羹,他心情还是很好。
就连面前的黑色大铁门,他都觉得可爱。
“几年过去,小丫头越发绝情了。”他语气宠溺,摇摇头,一步一晃地走了。
隔壁,助理站在欧式装修的客厅中,等得心急如焚。
见蒋晏回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先生,您还好吧?”如今的蒋晏,的的确确重挫了蒋家其他子弟,成为了蒋家的新家主,所以助理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没事。”蒋晏说得漫不经心,但是没推开助理的手。
感觉到他的虚弱,助理连声劝道:“先生,要不咱们还是回医院吧,您还没脱离危险期呢。”
今天上午,蒋晏执意要出院。
他的心腹们,还有几个护士一齐都没拦住。
出院的手续,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周医生批的。
扶着蒋晏坐在沙发上,助理语重心长地说:“养好身体,才能好好追求宋小姐啊。”
蒋晏闭着眼睛,眼珠因为疼痛,颤了又颤。
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绷紧的下颚似寒刃。
就算如此,他还是一声痛都没有呼。
疼痛这种东西……好像早就在他生命中被剔除了。
唯独想起那个人,心会不受控制地收紧、膨胀、剧烈跳动。
他抿了抿干涩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