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六年时光—处其位，知其苦

当年的关羽也曾经是一个宁折不弯的将军，他心中坚持的是为将者，当一往无前。

后来，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没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羽成为了主掌一州军政之事的那个人，成为了并州所有百姓流民头顶上面的天。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无数人的性命和未来。

他不得慎之又慎。

一场场战斗打下来，他大胜了一次又一次，同时麾下的兵马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老卒的功劳越来越多，战死的士卒越来越多，加入的新军也越来越多。

当关羽还在前方兴奋不已，想要清扫一切的时候，后方的消息给了他当头一棒。

后方粮秣不足，辎重不够了。

关羽这辈子都想不到，他会有一天倒在了这粮秣辎重上面。

“将军攻打塞外需要粮秣辎重，需要调拨徭役，需要打造兵刃后勤。

后方的开垦土地，恢复荒芜田垄需要流民，安置这些流民需要钱粮。

建设驿站需要马匹和官吏，需要辎重粮秣。

修缮城池需要粮秣辎重。

并州每个月都有数千上万的流民，安置他们需要住处粮食，需要钱帛布匹。

除了这些之外，最重要的是将军外出征战，有功就要赏赐，战死就要抚恤，那些战死的士卒也需要运转回到家乡。

他们的家人也需要得到抚恤田垄。

这些都需要钱！”

这是数年之前，关羽看着面前的那面无表情给他算账的庞统的时候的事情。

当初的关羽从满脸的怒火，慢慢变得满脸的苦涩。

当他真正开始执掌一州军政之事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这地方，这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关羽此时看着面前的石碑，他给自己也灌了一口酒，那脸上除了悲伤和无奈之下还有浓浓的苦涩之感。

“当年老夫执掌并州之后立刻断绝了和塞外的所有交易，立刻断绝了互市，打成了片铁不入草原的口号。

那个时候甚至老夫决定要入一地屠一地，烧一地，不给异族任何的活路机会。

可紧随其后的冀州等地也断绝了和并州的商队往来。

这一次我等从支援关中变成了从关中索要，从荆州索要，从西川索要。

那一年，老夫赌了一口气，天灾降临之时，饿死了上万人之多，其中有你们的家人，老夫知道这件事情，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

钱，钱，钱。

当年老夫觉得这钱帛之事就是一件辱没了身份的事情。

你们的少君为了这东西脸面不要，四处奔波。

曹孟德不惜盗墓挖坟。

主公不得不妥协下去。

老夫甚至曾经想过，既然如此，何不杀了那些世家取其钱帛充作军资！

老夫做了，老夫差点覆灭了那郭家和王家，逼得他们逃出了并州，获得了他们大半家财，获得了将近十万的佃户。

一时间让老夫以为并州即将大治！

可两年的时间，钱花光了，世家和并州断绝了，并州的粮价在天灾出现的那一刻达到了五千一石的地步。

那一年，并州几乎走到了绝路之中。

是你们的那位少君还留着的手段，是当年跟着他行走天下的那些人去颍川，一家一户一门的求来了并州的救命粮，求来了前来并州的商人。

孙忠跪在陈家门前三日三夜，简岚走遍了鲁国，求得孔家出手，管邈打着他父亲和少君的名号去了河北。

封儿当年留下了十三封信帛，那是他多年攒下来的人脉和关系。

老夫不在这个位置，不知道这钱帛这么重要，不知道这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钱，需要粮，需要人口徭役。

没钱了，你们回不去家乡，总不能看着你们的尸体烂在那里，便让你们在这里安了家。

可是就算是这样，钱还是不够。

你们的抚恤多的让并州喘不过气来，庞士元当年问了老夫。

让老夫是先顾死人还是先顾活人。

老夫没办法，老夫没得选，哪里都没钱了，主公那里没钱了，并州没钱了，荆州的钱也不够了。

老夫只能先顾活人，让你们受了委屈。

将近四成的人，老夫写下了失踪二字，老夫知道这两个字一出来，你们的抚恤，你们家人的抚慰就少了小半之多。

但是老夫真的没办法。

老夫....得先顾着活人。”

关羽说完之后，心情非但没有变得更好，反倒是变得更加的痛苦了起来。

让他做自己曾经最痛苦的事情，这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可同样就是因为他讲道理，他不能一意孤行。

跟在了刘封身边太久太久，终归还是被他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