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要让那人放下戒心,果然是件难事。
傅熠寒似自言自语般道:“因为迫于无奈,所以希望我不要拖后腿。”
温久默不作声,心下无奈,当前无论说什么,对方总能歪曲。
“明白了,”傅熠寒心底冷笑,他早该知道,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关系,只因暂时的利益捆绑,才能相安无事。
“最后一个问题,”在温久离开前,他寒声问,“你认为你能在这里忍受多久?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真的在谋划推倒傅家,成功了,温家必定受牵连;或是失败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没想过,而且,我没有在忍受。对有钱人来说,这里或许很破,但对我而言,在身无分文的时候有个住处,每天不愁吃穿,我很满足。”温久答得坦然,“至于温家,他们这么对我,我也不是圣人,他们自己的选择自己会负责;同样,我也对我的选择负责,万一到那一步,下场嘛,”他调皮眨了眨眼,“众叛亲离?背着债务重头再来?不就是我前些天的经历?”
关上门,温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卧室里静悄悄,傅熠寒听到自己震耳发聩的心跳声,还有温久方才的话——“我的选择就是你。”
隔天一早,温久跟剧团的车出发,这回陪同的是一个负责道具的小哥,还有两个同样是串场演出的年轻演员。
或许是昨天他在剧团里的当面质问,三人均有些怕他,大概是被他昨天对助理小哥发火吓到,可明明他只是据理力争而已。
等到达演出现场,温久换上花旦披风,自行化好妆,站在台后,偷偷看外面。
这是个小舞台,观众密密麻麻,多是住在附近的邻里街坊,年轻人不算多。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粤剧团演员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演出。”
理了理衣服,温久捧起手上花篮挡住脸,碎步走到台前,站定亮相,清丽开口:“卖荔枝……”
开头难度十足的高腔滑音,亮得像黄莺出谷,余音袅袅,瞬间抓住台下看客的心。
明明只是个串场演出,温久一登场便大放异彩,像将舞台变成自己的领地,恣意张扬。
“身外是张花红被,轻纱薄锦玉团儿……”
衣袖翻飞,裙摆飘飘,温久的身段灵动可爱,将憨态可掬的卖荔枝小姑娘演得入木三分。
与他一同来的两个年轻演员,本想看看他有几斤几两,一听他开嗓,登时眼也不眨:戏剧表演里的四功五法,他们可以硬说温久的唱腔是靠天赋,而念、做、打、乃至表演技法,台上看似举重若轻,背后全是汗水,骗不了人。
他们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令人难堪的事实:温久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水平明显远在他们之上。
“小久!太厉害了!”
刚从台上下来,温久便见谢清河跑到台后,一脸崇拜:“怎么以前不知道你会唱戏曲?”
昨天被好友邀请来捧场,谢清河还困惑温久说的戏曲演员是什么,没想到会这么惊艳,不比他先前当什么网红流量要好?!
“以前是以前……”温久话没说完,背后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原来真是温公子,娱乐圈混不成,沦落到女装卖唱啊,真惨。”
两人转过身,见来的是个穿得流里流气、像二世祖的青年,温久不客气反击:“请你尊重一点,不会说人话也别见人就吠。”
青年一愣,温久这是吃错药了吗?怎么敢?
“怎么?新婚生活不愉快?”青年咬牙切齿,手指轮流指向温久和谢清河,“要到外面勾引人?怎么不找点有钱的……啊!”
不等他说完,谢清河一拳挥过去,厉声警告:“嘴巴放干净点!”
三人的喧哗惹来后台一群人围观,温久拉住谢清河,昂起头直视被保安拉住的青年:“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动我朋友!”
眼看形势不利,青年气得手发抖:“我要告诉杨铄!”
温久反问:“谁?”
气冲冲挣开保安,青年笑得阴险:“你就口硬吧!”
看着那人被保安“请”出后台,温久边卸妆,边问身边的谢清河:“杨铄是谁?”
听到他的话,谢清河怪异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明明上个月还闹着要为杨铄整容,拉都拉不住,谢清河以为刚他是故意气廖晋,眼下才发现,温久好像是真“失忆”?
“我饿了,想去吃顿好的,”换过便服,温久礼貌问一起来的同团演员:“你们要不要来?”
三人对看一眼,迟疑摇了摇头。
温久也不勉强:“那明天见。”
路上,谢清河把化验报告给他:“昨天你让我验的东西,结果出了。”
似懂非懂点头,温久看了一眼,好像和昨晚傅熠寒和他说的一致。
“鹅膏毒素粉末,过度摄入会麻痹神经,来源众多,主要在边境高海拔地区。”谢清河话锋一转,“但是,能配成这种比例的人,不多,国内就二十来个吧。”
温久:……
“不过,排除掉几个在做其他项目、或是海外交流的人,就剩两个,有一个手上的项目是由傅家赞助,”谢清河循循善诱,“他还是傅家现任家庭医生的老师。”
温久若有所思:“我知道了,谢谢你。”
回到傅家老宅时,温久踏下车那刻,霎时眼前一亮:杂草丛生的前院后院被清理过,花坛里不再是枯死的败叶,原本灰蒙蒙的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
他抬起头,一眼看到,二楼露台上,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花园里新种了玫瑰,”敲门走进傅熠寒的卧室,温久在他身边蹲下,“你想不想下去看?”一片幼嫩的绿叶落在温久肩上,他没有察觉。
一阵清新的芳香萦绕鼻息,傅熠寒不知道,是来自花园里的新枝叶,还是身边的人。
示意他坐下,傅熠寒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在让朋友查香薰的事,给你个忠告,傅家对付我是我的事,你,到此为止。”
温久能查对方,对方同样能反查,以温久目前的境况,悬崖勒马才是明智。
明白他的提醒是好意,温久平静道:“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
温久的眸子明净纯粹,阳光映衬瞳孔中温和的光,傅熠寒却发现,他看不透这个人。
“我能向你保证,”傅熠寒的声音沉稳有力,“哪怕最后是他们得手,也能保你全身而退。”
起初他当温久和傅家一路人,对对方怀有敌意,但那人毕竟切实阻止过傅家的阴谋,作为答谢,他能做的就是不把人牵扯进来,没有其他原因。
看上去并不开心,温久蹙了蹙眉:“我该感动吗?”
犹豫片刻,傅熠寒终问出昨晚那个困扰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假如我重新掌权,你就能脱离傅家?”
一手搭上他的胳膊,温久半真半假问:“你是怕自己会喜欢我,不肯放我走,还是怕我会喜欢你,不愿离开?”
傅熠寒对上他的目光,温久由下往上看他,眉眼带笑,秋波流转,玫瑰色的唇角微微挑起,酒窝若隐若现,确实会勾人。
偏过头,傅熠寒面不改色道:“原来温先生这么自恋。”
温久笑得狡黠:“当然。”他还注意到,这一次,傅熠寒没有躲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