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这首词表达的是爱侣天各一方、命运飘零的苍凉萧瑟。
他秀眉微蹙,神情凄婉,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不自觉轻跟着他打起节拍,在他的哀恸嗓音中,仿佛看到一对痴男怨女、长夜思慕彼此的情景。
一曲终,满屋默然,似乎仍没从词中描述的悲怆中回过神。
垂下手,温久闭上眼,深呼三口气,平伏情绪;缓缓睁开眼,他翩然向四周行了个拱手礼,脆声道:“谢谢,不知道我通过了吗?”
宛若梦醒,梁伯和郑伯率先鼓起掌,这个曲谱,由梁伯亲自转译过,每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温久居然半点没唱错?!
反应过来,梁伯见温久站着看自己,没有半点不耐烦,连忙嘱咐身边的工作人员:“麻烦给他倒杯水润润嗓子,休息十分钟。”
让人把温久请去会议室,梁伯叫来两个接待小哥:“你们明天起不用来了。”
这时,两人才悔不当初,拼命哀求:“梁伯给个机会!我们不是故意的,是他之前做的事……”
“不用再说,”梁伯摆了摆手,想到要不是老友提醒,他就要错过温久这块宝玉,“我这里请不起你们这种人。”
听到工作人员说,温久还应聘了公尺谱兼职,梁伯连忙让人拿来,和郑伯一起看。
“你看,是不是?”郑伯没想到接待两人会这么刁难,给的是一份残谱,倒意外被温久上了一课,“阿梁,你该好好管管手下人。”
温久不仅把工尺谱残缺的部分补上,还在新谱上加上了为什么这么补的解释,梁伯心底叹了一口气,反观自己刚才对那人的揣测,多小家子气。
“你说得对,”梁伯摘下老花眼镜,“是我看走眼。”
在会议室里休息时,温久隐隐听见外面有争吵声,是两个接待小哥在求剧团里的老师傅,还有保安赶他们走的声音。
“温先生?”
会议室门被敲响,温久起身开门,是梁伯。
示意他坐下,梁伯态度比初见时和蔼不少,郑重道:“我没管教好团内的弟子,向你道歉。”
“前辈不要这么说,”温久连忙站起,“他们也是受人蒙蔽。”
知道他在客套,梁伯想的却是,他开头同样是听了同行说温久“人品不好”,没见过本人,先有了看法,心底又多了几分愧疚,缓声问:“你功底和架势这么好,之前怎么没见多演出?师承哪个大家?”
“家师已去世,他是下南洋的华侨,称不上大家,但对培养弟子、严厉用心,是最好的师父。”说起戏班班主,温久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转移话题道:“先前不了解这边的剧团,所以现在才开始找愿意接纳我的戏班。”
“如果你愿意不计前嫌,我们这里怎样?”梁伯拿出他补完的残谱,“如果你愿意来,这份兼职会给你算双倍,演出也会优先给你排,”顿了顿,梁伯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温久点头:“请说。”
“听他们说你已经退圈,我不管以往发生过什么事,”梁伯目光炯炯,“进了这个剧团,你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不能像以前那样,搞那种东西……”说不出撕X之类的词,梁伯只可惜,要是这个年轻人早点将心思放在正路,现时说不定已经是个名角。
“当然,”温久保证,“我已经下定决心,只想好好唱戏。”
“那么,欢迎你加入,”梁伯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站起身,握住他的手,“希望你今后多来和大家交流,一起把粤剧发扬光大。”
从粤剧团回来的路上,温久一路哼着小曲,恨不得明天就能登台,他太怀念,在后台上妆、准备登台……一点一滴是他长大的回忆。
“温先生,”司机见他像只出笼小鸟,歌声明媚欢喜,搭话道:“你看网上消息了吗?你的前经纪公司倒闭了,真好。”
“倒闭了?”温久昨天被律师告知,解约官司得磨个两三年,没想到好事来得这么突然,“太好了,终于能摆脱这些人!”
见他高兴得像送走瘟神,司机不禁浮起笑。这时,前方冷不防冒出一辆横穿的轿车,他们不得不减缓车速。
“温先生,前面停车的好像是温夫人,”司机认出车里的侧影,看到对方司机打了个手势,压下不快,问温久,“他们好像在让你过去。”
“在路上吗?”温久看了眼路边往来的车辆,还有像个路霸一样横在中间的轿车,拒绝道:“想见面就找个正常点的方法,麻烦你叫交警。”
在温家联合傅家当众将人绑来结婚,温久就不觉得,和温家有什么好谈,或者说,仅坐下谈已经解决不了。何况在路上拦车这种做法,太黑恶势力,真去见面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不过是给自己添堵。
“好的,”司机心领神会。
在车里等了半天的温夫人,正要让司机上去问罪,忽地被几个交警围上:“你好,麻烦你把车挪到边上,接受检查。”
后座的温夫人摇下车窗,盛气凌人道:“为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交警严肃警告道:“无论是谁也要查证件,你的行为已严重阻碍交通运行,并有安全隐患,请配合。”
被交警“请”下车,温夫人眼睁睁看着温久的车从侧边扬长而去,一眼不看她……
心情大好的温久回到傅宅,一眼看到在客厅窗边休息的傅熠寒,一时起了玩心,轻手轻脚走上前,就差半步够到,听见那人幽幽开口:“什么事?”
真是只捣乱的小猫,傅熠寒竭力压住上扬的唇角,窗上倒影把背后的小动作照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温久脸上天然呆的表情。
温久怀疑人生:他不是眼神不好吗?
“我找到工作了,”像个炫耀奖状的小孩子,温久把录用通知放到傅熠寒身前的桌上,在他对面坐下,迫不及待道,“还有,我的经纪公司倒闭了!不用问你借钱了!我现在自由啦!”
窗外晚霞灿烂明丽,照在他神采奕奕的脸上,一对酒窝被染成淡粉,似被霞光亲吻过。
傅熠寒按捺住擅自加速的心跳:“那很好。”
温久刚要继续说,一个工人捧着箱子,从他们身后经过。
“等等,”太阳穴跳了跳,温久蓦然走上前,拦住他,“这是什么?”
“庞医生送来的理疗工具,”工人被他脸上严肃的神色吓到,放下盒子,当着他面打开。
盒中是一个古朴的黄铜香炉,空气中,丝丝药香愈发浓烈。
上辈子临死前,温久闻到的就是这个香气。
这味香薰由特殊药材调配,用了能使人肢体麻痹,量大会直接丧失行动力;至于长期闻,则有可能让人思维迟钝,行为不受控。
他记得原主后续记忆中,傅熠寒在老宅里调养生息,健康反每况愈下,乃至精神癫狂,会不会,与这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