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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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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望着二虎满脸期盼的样子,小景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委婉地道:“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如果大娘不嫌弃我烦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的!我娘心眼最好了,她一直念叨着,家里应该有两个孩子的,现在大哥哥来了,阿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二虎高兴得像一只黄鹂鸟,围绕着小景蹦蹦跳跳的,嘴里大喊着。

“我又有了个哥哥!太好了,我有哥哥陪我了!我有哥哥陪了!”

等闹够了,二虎又掐着腰,满脸得意地同那几个孩子道:“哼,听见没?大哥哥要住在我家!这么漂亮的哥哥,你们没有!”

气得那几个孩子哇哇就哭了起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而且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攀比心理。

听说小景要住在二虎家,那几个孩子都不高兴了,哭着上来拉扯小景的衣服。

还有的抱小景的腰,哭着求他去自己家里住几天。

有的甚至还攀比上了。

“我娘会做红烧肉!大哥哥来我家,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红烧肉了!”

“我娘会做粉蒸肉!大哥哥来我家吧?”

“那些算什么?我娘才给我买的蜜饯!可甜了,老大一颗了,我都不舍得吃!大哥哥来我家,我拿蜜饯给你吃!”

小景哭笑不得,人生头一回生出一种,他被好多喜欢,被好多人需要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正是他一直以来都很渴求的。

渴望有人需要他,在意他。

在乎的是他这个人。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就喜欢,或者讨厌他。

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林惊鸿,所以大家都喜欢林惊鸿。

为了林惊鸿的安危,那些人可以不顾一切地训斥他,还拿剑刺向他。

可天上地下,也就只有一个阿轩。

阿轩就是阿轩,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不依附于任何人,独立存在的个体。

不因为任何人还被人喜欢,或者讨厌。

小景觉得,自己虽然不能在此逗留太长时间。

但或许可以在此,找寻一些慰藉。

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这里没有人认识林景,也没有人认识小景。

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叫作阿轩的少年。

小景温声细语地安抚了孩子们,劝说他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那些孩子们都很纯朴,即便先前拌了几句嘴,也都是孩子们间的玩闹。

没一会儿又拉着二虎,邀请他带着漂亮哥哥,来自己家玩。

二虎凭空就得了个漂亮哥哥,欢喜的不得了,拍着胸脯一一应承下来。

又叽叽喳喳聊了几句,讨论着前面捞尸块的事情,还说最近几天肯定都不能下河摸鱼了,真是无聊死了。

然后就有个孩子提议,说村子里有风俗,要是谁家来了客人,就要做竹筒饭给整个村子的人吃。

小景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竹筒饭。

有记忆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饭,还是罗素玄带他去的。

可当时那客栈里的厨子是巴蜀那边的,喜辣,并且是无辣不欢,几乎每盘菜里都有厚厚一层小辣椒。

小景不爱吃辣的,他喜欢吃甜的。

抛开对越无尘的偏见来说,还是蜜饯最好吃了。

“竹筒饭是什么?好吃么?”小景不解,面露疑惑地歪着头问,“是用竹筒盛米饭吗?”

惹得一群孩子哈哈大笑...,然后又一窝蜂地给小景介绍起了竹筒饭。

还说竹筒饭里放几片切好的腊肉,等油汁把糯米饭浸透了,就别提有多香了。

说着说着,二虎子不争气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一边吸着口水,一边嘿嘿傻笑。

还说那样香的竹筒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

一群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把大家都说饿了。

也正好,村里传来村妇们的喊声,一群孩子听见自家阿娘喊自己吃饭,一窝蜂就散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跟小景说,回头要给他带好吃的。

小景听着那些村妇的喊声,望着孩子们四下分散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转过神。

如果阿娘现在没走,也许,阿娘做好了饭,也会站在自家的院门口喊他回家吃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景孑然一身,不知身往何处,心归何地。

“大哥哥?怎么还在发呆啊?阿娘喊我们回家吃饭呢!快走呀!”

二虎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小景的手,将人拉着往回跑。

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二虎娘已经做好了饭,端在外头的石桌上冷着,正坐在门槛上,膝上放了一个小竹篮子,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院里搭丝瓜架子。

栅栏边上的大树,枝叶浓密,刚好在院里落下一片阴凉。

见二虎和小景回来了,二虎娘赶紧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衣服,特别热情地招呼道:“都饿了吧?赶紧过来吃饭,快,二虎,给你大哥哥盛饭,多盛些,压满了,看你大哥哥瘦的,脸色白生生的,还没什么肉,赶紧让他多吃点!”

原本小景还感到局促不安,此刻在二虎娘的热情招呼下,竟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二虎爹放下手边的活,洗干净手坐过来吃饭,看起来也是个老实的庄稼人,见了小景就笑道:“真跟二虎娘说的一样啊,小郎君生得可真俊,多谢小郎君扶了一把二虎他娘,要不然她一把老骨头,怕摔出个好歹来了。”

小景原本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已经感到很羞赧了,眼下听他这么说,刚要开口解释,自己只是举手之劳。

哪知二虎娘就很及时地碰了一下二虎爹的手腕,笑着道:“吃饭不说这个了,小郎君,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你多吃些。”

二虎爹这才察觉到小景的局促不安,也赶紧道:“是啊,是啊,小郎君多吃点,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身子骨也瘦,今年多大了?”

小景其实也不太记得清楚,自己到底多大年龄了。

但之前他听林惊鸿说过,说他看起来特别小,还说罗素玄真是不要脸,居然老牛吃.嫩.草。

遂估摸着,自己的脸是很稚嫩的。

想了想,小景说:“十七了,只是之前生了场大病,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所以脸色不太好。”

二虎娘道:“十七啦?那跟我家大龙也差不了几岁啊,大龙今年二十刚出头,打小就被道宗的人看中了,收他当了个什么……外门弟子!我见小郎君气度不凡,可认识那什么道宗?”

小景认识,但不完全认识。

打心底就宁可不认识。

于是小景摇头道:“我不认识。”

...

二虎娘的脸色有些许的落寞,怅然道:“不认识也正常,听说那个道宗很厉害的,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咱们陈家也不知道祖上积了多少阴德,二虎他哥被道宗的人相中了。还说与道法有缘。”

“我这一辈子啊,就那么两个儿子,眼瞅着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成家生子了,结果大龙十多年都不归家,二虎还这么小,唉……”

说着说着,二虎娘又叹了口气。

二虎爹道:“好好吃着饭呢,突然叹什么气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家大龙有出息的,在道宗不会出事的,快些吃饭吧!”

“但愿如此吧,当娘的,心无时无刻恨不得都扑在孩子身上。”

二虎娘又叹了口气,“小郎君要是认识道宗的弟子就好了,也好打听打听,我家大龙怎么还不回来,即便不回来,也该写封信罢?”

“足足七年了,音信全无,好歹从前还知道隔三差五写封信回来的。最近七年也不知道怎么了。”

小景抿唇不言,默默地埋头扒饭。

不知道二虎娘要是知道,他们口中那么神秘厉害的无极道宗的宗主,居然会纡尊降贵给他喂饭。

还亲手帮他上药包扎,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并非小景不想帮二虎娘打听她儿子的事情,对于小景来说,这并不是举手之劳,也并不是区区一句话的事情。

而是代表着他的态度和原则。

一旦他主动开口,回头去求越无尘了。

那么此前小景坚持要独自离开,便失去了意义。

好在二虎娘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絮絮叨叨和二虎爹谈论起了村头又死人的事儿。

原来这已经不是村里第一次发生命案了,早在不久前,有个村民上山砍柴,相中了一棵枯木,打算砍下来回家当柴火烧。

谁知道一斧头砍下去,溅了他满头都是血。

吓得他哇哇乱叫,惨叫声惊动了其他一同上山的村民,大家扒拉开那截枯木,这才瞧见里面藏着具尸体。

被那倒霉的村民一斧头拦腰砍成了两截,鲜血混着肠子哗啦啦地往外淌。

据说死的是一名可怜的女子,名字叫桂芬,原本是村头的屠夫陈有根的媳妇儿。

提起这个屠夫陈有根,二虎一家就唉声叹气的,好像不太愿意多提。

在小景的追问下,才一人一句说了起来。

那陈有根原本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专门给刑犯砍头的刽子手。

但此人又特别爱喝酒,每次喝完了酒,两眼一眯瞪,就分不清楚天南地北了。

后来有一回,陈有根拿起大刀,要砍犯人的脑袋,结果醉酒误事,一不小心劲儿没用足。

非但没将犯人砍死,反而将那柄大刀砍进了凡人的后颈骨中。

鲜血喷得到处都是,那犯人也是祖上刨.坟缺了大德了,被陈有根这么一刀砍下来,脑袋没掉下来不说,人还没死透。

疼得满地打滚,也没人敢去扶他。

二虎娘说起这事时,还心有余悸道:“那犯人也是惨的,听说临砍头前,一直在狱里喊冤,但没人搭理他,后来又受了那份活罪,足足哀...嚎了半个多时辰,人才死透!那都疼得没个人样了!”

“打那以后,陈有根就被衙门赶回来了,不久后就娶了个媳妇儿,不会旁的营生,只能靠杀猪养家糊口。原本日子眼瞅着慢慢就好起来了,结果那陈有根狗改不了吃屎,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喝醉了就打老婆!”

二虎爹接了一句,气恼地道:“真是给村里丢人!陈家村祖上十几代人,哪家男人不疼媳妇儿?怎么就出了那么个杂皮!”

二虎娘也叹道:“桂芬也是可怜人,原本是从巴蜀那边逃难过来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一家早死绝了,又被人骗光了盘缠,这才被人卖给了陈有根,她肚子也争气的,刚成亲一年就怀上了,谁知道那陈有根喝醉了就不认得老婆了,一脚把桂芬的孩子踢没了。”

“桂芬的婆婆也不是个好货,就知道处处袒护儿子,都不把桂芬当人看。我们村子的人看不过去,过去说道了几句,那老婆子就提着刀出来砍人……”

“这一来二去的,谁还敢上门?”

“可怜了桂芬,年纪轻轻就没了。要我说啊——”二虎娘话锋一转,神神秘秘道,“官差也别挨家挨户查了,就先查陈有根家!没准就是他醉酒行.凶!”

二虎听了,也蹦起来大声道:“就是!把陈有根抓起来,让他蹲大狱!桂芬嫂嫂太可怜了!要是我大哥回来了,我非得让我大哥把陈有根抓起来,好好打一顿!照着肚子使劲踢!谁让他这么欺负人的!呸!”

二虎娘:“呸!”

二虎爹:“丢人现眼!”

小景:“……”

事情就暂时这么高悬着,官差将打捞上来的尸块送回了衙门,仵作验后得知,尸体来自于一个女人。

官府挨家挨户地敲门查案,很快就将事情的矛头指向了陈有根家。

有村民称,从前天晚上到现在,都没看见陈有根他娘出来倒夜壶。

之前每天早晚都会出来,还乱把夜壶倒在别人家的门口,稍微说她几句,陈有根他娘就往门口一躺,哭着嚎着有人欺负她。

结果官差闯进陈有根家时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别说是个人了,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陈有根失踪了。整个村子都人心惶惶的。

后来过了几天,每天晚上村子里都闹鬼,有村民看见河水莫名其妙变红了,还有村民看见了鬼火。

甚至还有村民半夜起来解手,看见陈有根他老娘倒吊在树杈上,死相很惨很惨。

可一到白天,整个村子又恢复了平静。

一来二去,大家都猜测,村子里肯定闹鬼了,各家各户赶紧求佛拜神的,祈求神明保佑。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二虎的哥哥回来了。

这也是小景第一次见到二虎的哥哥。

那人穿着玄色的道袍,背上负着用白布缠绕严实的长剑,并不像二虎那么皮肤黝黑,反而很白净清秀的一张脸。

正站在村口,同一些村民说话,那些村民都喊他陈玉龙。

可是,陈玉龙的额头上,有着跟越无尘一模一样的鲜红色竖痕。

红得跟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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