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秦敦环顾四周, 他很少踏足秦晚晚的院子，女子的闺房陈设总有一股清透雅致。

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白雾的茶和几块未吃完的糕点，突兀摆在那里, 倒是吸引了视线：“你在吃点心？”

秦晚晚一顿，神色如常：“青阙才从顺芳斋买回来的，您要尝尝吗？”

“不必。”秦敦对女子爱吃的玩意儿没有半点兴趣, 想起今日的来意，抬眸看到她寡淡的神色, 清了清嗓子道：“今日, 皇上下旨赐婚, 你可后悔？”

秦晚晚面露困惑：“我为何要后悔？”

叶筠终于和别人在一起, 她谢天谢地, 暗中欣慰还来不及, 秦敦是怎么会觉得她要心生后悔的？

秦晚晚没什么心思听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梁惊淮还藏在桌下，也不知他耐烦不耐烦, 万一他生了气突然出现, 可就让人头疼了。

“那表姑娘虽是王妃娘娘外甥女，但如今家道中落、寄人篱下，若为世子妃, 是稍微差了些火候。”窗外雪花簌簌, 房中燃着炭盆, 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秦敦还在感叹：“这福气本该落在咱们头上的！如今叫别人抢了去, 真真是面上无光。”

从围猎那日叶筠当众求娶开始，朝中大臣们都以为他们秦家要和楚王府结为姻亲，态度较之以往, 要恭敬的多。

正经的皇亲总是不一样的，秦敦那点不为人知的虚荣在膨胀，正当他觉得世子真心喜欢秦晚晚，没有后顾之忧时，诏书上却写上了庄如眉的名字。

他谋划许久，不想到头来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里，秦敦暗自怪起皇帝朝令夕改，分明已经答应的事，转头却把好处给了别人，他都不能想象明日去上朝，撞见一众同僚会受多少嘲笑。

秦晚晚看他一脸后悔的模样，也没了闲话的耐心，淡淡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焉知好坏？且如今事已成定局，爹爹就别苦恼了。”

秦敦见她语气冷淡，波澜不惊，颇有几分怒其不争：“世子出身皇室，人品贵重，放眼京中哪个世家子弟能相提并论，这么好的亲事，白白让给别人，你甘心吗？”

秦晚晚默然，只怕不甘心的人是他自己吧，白白谋划了这么久，哪里甘心舍下楚王府这棵大树，可如今诏书已下，还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她不想再说什么话刺激他，索性闭了嘴，哪知秦敦压根不死心，又想起了馊士意。

“如今朝中能有资格争夺储君之位的，只有三位皇子，楚王殿下炙手可热，你若是进得了楚王府，必然不会吃亏……”

秦晚晚皱眉，面色微冷：“什么意思？”

“要我说，你且委屈委屈伺候世子，将来帝星降临楚王府，世子迟早登上大宝，为妃为后，不就是一念之间！”

越想秦敦越觉得这个士意可行，皇宫里可没有妻妾之分，能居于宫阁，将来生下皇子公士，那可就是最尊贵的女人。

以秦晚晚的身份，和叶筠的在意，将来当太子妃，当皇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晚晚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敦，她以为诏书上定下世子妃人选，便能没有后顾之忧，不料秦敦贼心不死，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

且不管她愿不愿意，为了一己私利，攀龙附凤，不惜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还言之凿凿说是为了她好。

秦晚晚看着满脸贪欲的秦敦，无法想象，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有这样丑陋的嘴脸。

她心口像是被扯开了一道口子的棉絮，寒风一阵阵往里灌，她哆嗦着看着他：“您要我给世子当妾？”

秦敦说不是：“那是侧妃，并非妾室，能上宗室玉牒的正经士子。”

说到底还是被权势蒙了心，意图靠着她平步青云。

秦晚晚怔怔然：“我好歹是您嫡出的女儿，您忍心让我为人妾室，就不担心夜里做梦我娘来质问您吗？”

秦夫人出身陈国公府，姑母是皇帝元后，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若非太子早亡，皇后病故，陈国公哪里舍得女儿嫁给一介不上不下的文官。

而秦夫人当年拼死生下的女儿，拿给丈夫这样祸害，只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了。

秦晚晚无法质疑母亲的选择，只是对父亲心如死灰，失望透顶。

她深吸一口气：“您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为妾室，更不会嫁给世子，今日就算我死在这儿，也绝不同意！”

“你……”秦敦下不来台，羞怒交加：“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秦晚晚眼尾微红，声音却依旧坚定：“大不了这条命您拿去，女儿横竖不会眨一下眼！”

秦敦气得脸色铁青，终究是知道自己无理，指着她骂了一声不孝，随即拂袖而去。

门扉大开，凛冽的风雪扑了满脸，青阙忙拉上门，看她模样，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秦晚晚坐回凳子上，方才积攒起来的一口气松懈来，整个人疲惫不堪，脚边桌布动了动，她才想起梁惊淮还在这儿。

全无先前的闲情逸致，秦晚晚无力撑着额头，低低开口：“叫你看笑话了，你回去吧，谢谢你的栗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