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如此美景
苏嫄浑身一震，再也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若当真是晏雪所说，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活着，再也不能有寻死的念头。
晏雪说：“好生保护自己，你怀上步门主的孩子了。”
凤烨然正与晏雪叙旧，而云冷羿坐在苏嫄身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嫄此刻心乱如麻，自然不会瞧到云冷羿的神态。感觉怀中的两颗毒药丸子，瞬间灼烫了自己的心。她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谁说步厉不能有子嗣……谁说他不能！这种哭笑不得的心情，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这种欣喜若狂的憧憬，都只能深深掩埋在心里，任它波澜万千，面上也平静无波。
屋内的烟气缭绕，仿佛一张白纱，遮住了仅隔一线的云冷羿。却连那静坐在原处纹丝不动的男子，也仿佛随着白烟渐渐消失。不知是否幻觉，她居然看见了那浩瀚千里的幽海，已然结成千里冰原，而自己就这么在冰面上，踽踽独行。
如履薄冰。刹那间，覆水沉舟。
苏嫄起了一身冷汗，豁然坐起，险些撞进云冷羿的怀中。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云冷羿不得不说，本已绝了的那份念想，居然又抬起了小小的芽头。
“我……我想见白彬。”苏嫄喃喃着。
云冷羿蹙眉，这时凤烨然站在云冷羿身后说：“为何？”
苏嫄明知道，凤烨然根本不会让白彬活，如今面对自己，不过又是一场欺骗，所以恨意纵横，竟连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我必须看着她无恙。”
凤烨然沉默半晌，忽然对云冷羿道：“冷羿你先出去下。”
苏嫄与云冷羿下意识的四目相对，那人身子忽然一震，慌忙起身以江湖礼数告退。
房内一时再度安静了下去，床畔的孔雀托金沉香台尚留着一缕明烟，和着炉火的红艳，投下层层叠叠的暖意。
凤烨然依旧是那若春风般温和的面相，只有双眸中内敛的精华，不断的告诉着苏嫄，此人的精明算计，当世无双，而他亦是笑的十分温柔，含着几分苦意，“公主你似乎又开始恨我了。”
苏嫄早已将他与心中的水千墨区分开来，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才静静的道：“若非定要斩尽杀绝，也不会走到如斯地步。”
凤烨然缓缓摇头，“并非斩尽杀绝，你看朕不是一直待你很好。”
苏嫄噙着丝冷笑，若非在晏雪的提醒下，知道他是何种人，怕自己又要险些迷失在他与云冷羿联手罩下的温情大网。
“圣上能待天下人好，这是圣上应做的事情。”苏嫄保持着平静，“圣上要绝自己的情，也是圣上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往来帝王业，苏嫄能理解。”
苏嫄见凤烨然的眸间有一丝微光掠过，也不为所动，轻轻的说：“所以自从来了别苑，无聊至极，也会思考些事情。”
“什么事情？”凤烨然的声音明显柔了下来。
“我的父皇到底是快乐还是不快乐？”苏嫄撑起身子，走下床去，移到窗纱旁边，窗外依旧是白雪皑皑，红梅绽放，几个侍女在梅花旁收集着雪水用以泡茶，“作为一个帝王，他很失败，但作为一个爱人和父亲，他很成功。当年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他都要带着宜妃白晴，自己的诸多孩儿。”
她想起白彬所说的那个美丽的女子，眉宇之间始终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孤身站在城楼旁看着苍茫大地，轻声说着：白晴此生，只有一个皇上。
“人生在世，想体验众般好，总是不能。我的父皇，能有白晴这等红颜生死相随，亦是无憾。”苏嫄因为想起了那个美丽的柔弱女子，连嘴角都软了几分，“最后我发现，纯正的好人是不可以做皇帝的。”
凤烨然站到她旁边，“公主居然是变着相的在骂朕是坏人。”
但是被这一番话说完，凤烨然即便是被骂了，也没有动气。就在那江南软语之中，居然有些醉意，难得的话也多了几句，“你父皇也并非没有能耐。”
“为何如此说？”苏嫄第一次听见别人对自己父皇的正面评价，居然来自于她的宿仇，明显有些诧异。
“至少他临走前用一个玄天八卦，就拖了朕二十多年。”凤烨然缓缓坐下，”说他糊涂，似乎没有那么糊涂；但说他睿智，却又不能完全归功于他。当年若非有三谋士紧紧跟随，他那江山早就一塌糊涂。可惜啊……那三个退隐的家伙，朕如何都找不见，你瞧瞧看，那三谋士，朕怎么就请不动他们出山呢？”
似乎是在说着自己有些不如元巽的地方，也算是埋在凤烨然心中多年的事端，被轻轻一扯，扯到了苏嫄面前。
秦竹、苏子、柴言三人，以秦竹为首，至今都令苏嫄捉摸不透他们究竟心在何处。被凤烨然刻意提起，更不晓得他所谓是否真心，有意无意间，她将这三个人撇到了一边，正色道：“我要见白彬。”
凤烨然哪里料得她又话归原题，思忖片刻后忽然起身，步步紧逼的将苏嫄按在了墙边。
面色大惊，苏嫄挣红了脸，“你……”
凤烨然哪里会给她反应的机会，恶狠狠的道：“公主既然知道朕不是好人，难道就认为朕会给你这个机会？”
苏嫄吓得闭上眼，但旋即脑子又清醒了过来。险些要被其吓死，幸好她一向擅长急中生智，立刻按住凤烨然的胸口，让二人分出些许距离，“皇上别要忘记，苏嫄也是有所恃，才敢提出要求。”
凤烨然微微一愣，看着又恢复如常的苏嫄。
她笑靥如花，“皇上莫不是已经杀了我的惜香公子吧？”
凤烨然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苏嫄，才松开了她，站在原地负手思忖良久，才缓缓道：“好，朕答应你。”
苏嫄几乎想立刻坐在地上，哀嚎自己总算是逃过一劫。然则她哪里敢这般，只是立刻转身扶住窗栏，将涌上喉间的呕吐感生生压了下去。
她决计不敢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怀孕了的事情。即便如此，她还是隐隐有不祥的感觉，十分不安。侧目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云冷羿那身青衫已然立于院中，与那些盛放的红梅，相互照应。
不得不说，即便是窥得半边风情，亦是如此美景。
好在她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却不晓得，自己这屋内风景，又被看去了多少。
因有凤烨然的同意，苏嫄终于能踏入那紧紧锁着的囚牢当中。
她曾经怀疑过，那个被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人根本不是白彬，只是凤烨然与云冷羿让自己区服的一个手段，所以迟迟不肯让她当面一看。
但是随着脚步愈近，她始终是信了，那人的手段的确太过厉害。
因为……那身白衣，那双眼眸，随着自己的到来渐渐有了动作。
白彬缓缓抬起头，用了自己所用残存的力气，展颜一笑，“嫄儿……”
真的是她……真个是她。
苏嫄颤抖了下，却长舒了口气，抚着对方的面庞，垂泪道：“是我害了你。”
若没有当初自己赏剑会孤身上阵，就没有白彬的当面对敌，若没有白彬当时硬着头皮出马，便不会让云冷羿加以怀疑和利用。
若没有自己……
云冷羿站在牢外，对外面的士兵打了个招呼，这便有人进来替白彬松了绑。
她身子一滑，就落到了苏嫄的怀中。
苏嫄抹着眼泪，越发止不住。她明明告诉过自己，就算是再难过也不能在白彬面前哭，可是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她、曾经江湖显赫的她，弄到如今地步，反倒是罪魁祸首的自己，活的安安康康。一想到此，就哭的掉珠串子，怎么都止不住。
白彬哪怕是周身是伤，也不改其风流本色，用力的抬手，将苏嫄脸上的眼泪抹去，轻声道：“别哭，我心疼。咳。”
她轻咳一声就咳出一串血珠，落在灰白的衣服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