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执迷不悟
当云冷羿提着件衣裳走进房间的时候，自己也是看的一呆。这便是真正的公主，再也没有一个人如她这般气质高雅的。
那些围着苏嫄的侍女也都称赞着：“公子替姑娘选的这身衣裳，当真美极了。看公子都傻眼了。”
苏嫄心道，若是云冷羿摘下面具，恐怕就是这些小妹子傻眼的时候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云冷羿嘱咐了句，这些小侍女们都捂着嘴离开了。
云冷羿缓缓上前，将一件雪白色的大氅披在了苏嫄身外，那眼底勾魂的小痣印入眼帘，叫他心中不断叫苦，再这般下去，他定是想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
“今日就要进宫了么？”
“嗯。”云冷羿低声回应，“对，不过放心，这次凤帝没有大张旗鼓，便是还有转圜余地。”
苏嫄没有答话，而是垂眼看着自己的脚面。
“你今日这般，他一定不忍下手。”云冷羿接着说道。
苏嫄豁然抬头，含着苦笑，“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替我打扮，便是想让我用美人计混过生死关么？可是我肯么？”
云冷羿轻声叹了口气。
苏嫄忽然扯住他的衣袖，一字一句的问：“我不明白，为何你要做凤帝的走狗？”
从清晨的回忆中恢复清明，苏嫄自问到现在依旧看不透此人。最后她幽幽的叹了一声，“你何时为你自己想过呢？”
云冷羿背部一紧，再转过头，车帘已经缓缓放下，那张白净无瑕的侧颜，渐渐随着那声轻叹，消失在眼底。
时至今日，你何曾替自己想过，云冷羿？
云冷羿忽然朗声说道：“嫄儿，我现在回答你，看看如今的江山，城市繁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有前朝的流离失所、路有冻死骨的现况出现。对于这样的皇帝，云冷羿愿意追随。”
坐在车内的苏嫄浑身颤抖，缓缓掩面。
宫门大开，马车渐渐驶进宫城内去。听到宫门合上的轰然声音，云冷羿赫然转头，知道自己与这女子之间，再不可能有任何牵连，那一切种种或许存在过的情丝，就似往日红尘旧梦，不复重现。
白雪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车辙，一直延伸到这令人景仰的宫城内去。
苏嫄缓缓走下马车，眼前是恢弘的宫门，上书三字“寄安宫”，龙飞凤舞，金碧辉煌。
她一步步的沿着龙尾道向上，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雪花落入颈中，甚是冰凉。柴子进与云冷羿领着她朝寄安宫的偏殿书房走去。
凤烨然刻意不光明正大的与苏嫄见面，正是因为苏嫄的身份特殊，若现在朝中错综复杂的情势，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这次苏嫄是秘密进宫，更是在这隆冬之时，所以寄安宫里的人都以为是凤帝新招美人，无人起疑心。
四扇的屏风，屏面是整副的海蓝石透雕，镂着波浪鱼纹的花样，还细细用翡翠镶嵌出逼真的水藻。绕过屏风，就是一丈许的书桌，桌上放满了各式书卷，显出这位凤帝好读书的习惯。而左边设了一个沉香木做成的软榻，离榻不远的前后两边更布置了一张几，一个身着纯蓝色丝绸质地长衫的男子背对诸人而坐，显然并没有因为宫人的唱喏而有任何动作。
苏嫄凝住了气息，因为对方必然正是自己的弑父灭国的仇人——凤烨然。
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该用怎样的回答去应对他的问话？该用怎样的心态去处理眼下的进展？
将右手藏在广袖之中捏紧了拳头，终于在等候良久之后，凤帝凤烨然终于搁下了手中的书，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这当是二人第一次交锋、第一回面对面。苏嫄强迫自己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男子，这年将二十的天纵英才，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夺去了整个大元的罪魁祸首。
苏嫄瞬间不敢置信的看向云冷羿。
这分明就是水千墨的脸。云冷羿好大的胆子，竟然假造了的地狱门水堂主的面孔，与眼前的凤帝凤烨然毫无二致。
顿时脑中一阵眩晕，看着那人渐渐走近，却越加恍惚。明明他不是，却居然狠不下心肠。
苏嫄朝后错落了两步，嘤呤一声就晕了过去，昏迷前只听见云冷羿从后抢上抱住自己，而她最后的意识却是：云冷羿，我恨你。
整个书房内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一宫的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从另一个偏殿内传出。苏嫄脑中随着那阵阵水声，自己也仿佛在其中沉浮，迷惘不已，几人的对话，由远及近的入了耳中。
“她这是怎么了？一见朕便晕了过去。”
“启禀圣上，苏姑娘应该是……”云冷羿在一旁也在斟酌，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个原因，当年化身水千墨时候没有多想，直到方才他才意识到，原来水千墨居然会给苏嫄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心中也是悔恨不已。
“别说了！想来应该是朕令她想起了悲苦的前尘往事，所以受了刺激。”
苏嫄缓缓睁开眼，直愣愣的看着床顶。硬木雕花床罩雕刻着九龙戏珠的图案，旁用黄绫腾龙帷帐围上，一看便知道是谁的床榻。
她输了。
从一开始见到凤帝凤烨然，她便输了。
好容易收拾了心情，能从水千墨是由云冷羿化身的这件大骗局里抽出身来，对云冷羿也放弃了恨意，更产生了些许好感，谁料得又在这一刻满盘皆覆，自己的大仇人、此生最大的仇人居然和自己认了那么多年的哥哥长的一模一样。
环环扣扣，她要如何再与云冷羿说，我不再恨你。
这时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柴子进瞧见了她睁开眼，连忙道：“皇上，苏姑娘醒了。”
凤烨然转过身来，“公主醒了？那我们可以继续话事了吧？”
苏嫄勉强撑起身子，冷冷的道：“让云冷羿与柴将军出去，皇上可敢与我单独说？”
云冷羿身子一僵，知晓苏嫄对自己已是恨之入骨，他苦涩的笑了笑，与柴子进对望一眼。
凤烨然先是一愣，须臾就毫不犹豫的回答：“没问题，你们先出去吧。”
待他们离开后，苏嫄才缓缓起身，故意不去看这张让自己心酸的面孔。
凤烨然说话确实与水千墨的温柔大相径庭，他毕竟是少年英才，马上飞将；毕竟是当今圣上，所以自有一股傲然与自信在其话语当中，“朕知晓公主的立场，也不会太强逼你，只要你安心将八卦里的图样替朕找出，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苏嫄心说此刻自己亦是要演戏，她没有把握现在就杀了他，虽然单独相处，但这个凤烨然周身亦有一股威慑力在锁着自己，使得她无法施展功法，而这件事实也告诉她，凤烨然的武功亦不会太弱。
而她确实要替他合作找图，却不可以立刻答允，否则依着他与云冷羿的精明，定然会知晓自己心怀不轨，所以她这场戏，亦是要做足才可。
“为什么我要合作？皇上难道不知，拿到八卦将其毁灭，让世人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然后将我也杀掉才是最好的结果么？”苏嫄冷静的抬头，终于与其对视。
凤烨然的面色冷了下来，“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朕留你也是因为云爱卿的恳求，若是执迷不悟，别怪朕不念旧情。”
苏嫄沉默不语。
半晌，她终于松了口气，缓缓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拿到残图后，会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