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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饮血胡服,固是旧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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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接过纸,收起来,“儿子的心思,为娘的自是摸得透彻。”

许陵苕低着头,孙氏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当是害羞。

晚饭后,辛绩扭着辛弃疾往内院跑去,他下午一回府就听丁九说起,婶娘请了许陵苕来府上,好奇万分。

“六哥,”辛绩轻轻靠着走廊檐下,“我今日一回府就听丁九道:我家公子好事将近。”连说话都学着丁九的口气。

辛弃疾环抱双手,仰望长空,“多嘴。”话虽是骂人,但听得出他语带笑意。

“啧啧。”辛绩撇撇嘴,“婶娘可谓是天兵神将,一箭即中,直击人心。”待他转过头,看着辛弃疾,却有些神色不若。“六哥莫不是快要娶得美娇娘,越临近越心慌?”

辛弃疾放下双臂,全身往后仰靠,“常言道:立业成家。冠军侯霍去病十七岁初次征站便把匈奴杀得四散逃窜,而后俘获祭天金人,直取祁连山。在漠北之战中又封狼居胥,大捷而归。岳相天生神力,不到二十便被募为“敢战士”的队长,平乱抗金北伐中原。”

辛绩想要开口劝解一番,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而我呢,无非是仗得祖上荣荫,做个世家子弟,却无半点作为。”辛弃疾顺手扯下旁边的树叶,一片一片地飞出去。“我想娶她,同她比肩携手,共渡余生。但又时常念着,自己并无丰厚钱财让她率性而为,又无时机立战功替她博个命妇称号。思来想去,我竟平庸至此、一无是处,若非此生只能陪她练剑,摘花赏雪,吟风弄月?”

“山间寄情,江湖寓乐的日子又有何不可?”辛绩问道。

“或许她甘之如饴,可我却不舍不忍。”辛弃疾飞完叶子,拍拍手,“世间之事当真无法双全,不可得兼?”

“或许是吧!”辛绩若有所思。

“哼!”辛弃疾直起身子,走到辛绩身旁,“我偏不信!”

然后抬头凝望夜空,道:“万般若是命,我偏与命斗!”

······

孙氏去了辛赞的书房,把一页薄纸递到他手上。辛赞打开瞧着,越看脸色越暖,渐渐地笑起来。“好好,天定之好!”

辛赞貌似有些兴奋,咳了起来,连连握拳遮住嘴巴。孙氏上前,唤道:“爹···”

辛赞朝孙氏摆摆手,说道:“无大碍。对了,阿疾生辰后可有良期?”孙氏摇头,“近半年日子都不算甚好!前几日我去开宝寺求期,九月初一天月德合,甚为妙哉。”

辛赞点头赞同,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聘书和六礼可化繁为简,但样样不可少,陵苕虽是父母双亡,万万不可怠慢。”

孙氏频频点头,表示照做,“爹可还有其他吩咐,新妇一应承办。”

辛赞又思考一阵,“就按礼俗来办此事你要有分寸,我不想阿疾的婚事拖上三年。”

“爹···”孙氏急唤。

辛赞示意她停住,“回房歇着吧!往下有你操劳的事。”

孙氏离开后,辛赞手扶着椅身,缓缓地坐了下来,闭紧双目,经年往事不禁浮现在眼前。

靖康二年,金国大举南侵,高宗一路南下,过淮水渡长江,后迁都临安府,北方的部分文人将士跟随官家南下。辛家祖籍滨州,先辈以军功立业,辛赞也是意在追随赵官家南下,却为家计所累。彼时辛家宗门数十余人,钱粮缺乏,儿子还未成年,如此境况怎能自己脱身,留家族之人在这水深火热之地。

辛赞内心从未停止对南归的念想,连董先、牛皋曾附伪齐之人,后率军投奔官家,皆受岳相重用。绍兴十年五月,完颜宗弼毁约南下,辛赞却只能眼见贼人杀虐,恨自己不能提枪上阵,报国雪耻。不久,夏至三庚入伏时,刘锜以少胜多,顺昌解围,辛弃疾就在此时出生。辛赞崇拜大汉名将一代战神霍去病,十七岁封冠军侯、漠北之战封狼居胥、六战匈奴未尝一败,是为历代武将的最高追求。于是便将自己孙儿取名为弃疾,若是上天有灵,沾着战神的光,说不准日后孙儿也像他一般神勇,为国为民立不朽功勋。

可惜阿疾的爹,自己的儿子文郁,刚做父亲不及五年,便死于金军的铁骑之下。辛赞在人前依旧,深夜痛苦流涕:纵是自己背负骂名,屈辱事金,换来得却是子亡家散,国仇家恨不可忘,更不可不报。

辛弃疾诚然未辜负辛赞的寄望,他自幼勤苦练剑,不畏严寒酷暑。当其他世家公子小衙内还在赏曲逗鸟,斗鸡插花时,辛弃疾早已拜得亳州刘瞻为师晓诗书明大义。更是熟记各兵书战法,时常跟随辛赞登高远眺,了望大宋河山,抗金报国,杀贼救民的种子已深埋胸腔,生根发芽。

辛赞缓缓睁眼,那双眼因年迈的关系早已变得浑浊干涩。他抬笔想要写字,可半晌过后,始终未落笔,随后即将笔放下,起身走到窗前,今夜月朗星稀,宇内澄明。辛赞默默祈盼河山恢复,报国雪耻那日早早到来:垂垂老矣,有志难伸!饮血胡服,固是旧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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