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天记三百五十八年。
黑水域之王, 蛟龙一族全族被灭，消息传出，震撼六界。
同年, 南天宫众仙集体愤笔书慨弹劾战神九阙。列举九阙不尊仙主诏令、战上不禀仙主斩杀副将、私藏天宫帝姬、重伤天宫守将等诸多罪名。而上北族全族施压天宫, 请南天仙主严惩九阙, 求仙主以雷刑震之九阙，并将其发配蛮荒。
而在九阙手下为将者，则站出来为九阙鸣不平。一时间天宫众仙吵吵囔囔, 闹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 霜华宫反而呈现出一片安宁之景。
九阙将那日从黑水域带回来的小蛟龙让梵吟诊治。
“是条稚蛟, 受了重伤，或许得百年才能化形。”
梵吟莹白如玉的手指拂过小蛟龙的身躯，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她也知晓蛟龙全族被灭一事，眼下望着这唯一幸存的蛟龙血脉, 叹息道：“蛟龙一族是远古仅剩的龙脉，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九阙神色淡漠，想起那日黑水域的场景, 沉声道：“龙丹和龙筋对仙妖魔的修为都大有裨益，是以遭此横祸。但能将蛟龙一族悄无声息便全灭之人，放眼六界，屈指可数。”
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能确定。
九阙道：“就将它暂时安置在霜华宫，等我查明蛟龙惨死之由, 再禀明仙主，让它居于天宫。”
梵吟点点头笑着道：“我会照顾好这条小蛟龙。”
九阙伸手揽住梵吟，将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低沉着声音道：“你我大婚, 可能要等一些时日了。”
现下梵吟天宫小帝姬的身份已被众仙知晓，不久之后，天宫必会来人要求带回梵吟。
而且九阙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梵吟回了天宫以后，便可能再难回到他身边了。
梵吟抱住九阙的腰，笑着道：“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那些身外之名，不要也罢。”
“是吗？”九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如若你我不在天宫成婚，交换玉牌。那你我的仙侣之身便作不得数。说不定再过百年，我打了胜战，仙主还会再赐一个女仙给我。”
梵吟瞪大眼睛，乌溜溜的水眸望着九阙，一把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娇声道：“你休想！”
九阙抱着怀里气鼓鼓的梵吟，笑得一脸开怀。
——
不日后，南天仙主传九阙上天宫。
授了一道禁令在他身上，并正式褫夺他天宫首将头衔，命其待在霜华宫面思百年。
众仙以为像九阙这般狂妄高傲的性子，让他交出战神令，他必会不满，大闹天宫。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九阙神色冷漠，在众仙面前褪下战神铠甲，转身离去。
南天仙主派了青黛去霜华宫，请梵吟上天宫。
那日青黛一身盛装，站在霜华宫外，先是深情不舍地望着站在梵吟身边的九阙，知晓他被夺兵权，于是柔声说道，“九阙，终有一日，你必定能重返天宫。”
九阙语气淡淡，“谁说我要重返天宫。”
青黛问：“仙生漫长，你骁勇善战，统领诸君何等风采。难道真想一直待在霜华宫，默默无闻了却仙生？九阙，这不像你。”
九阙嗤笑一声，“青黛帝姬真是高看我九阙了，我九阙此生之愿，便是与梵吟相爱到仙生了却。若是帝姬此来便是说些这些废话，那便请回吧。”
青黛咬了咬唇，望向一旁容貌清丽，模样天真的梵吟，神色复杂道：“百年前天宫匆匆一别，我竟没想到，你能活着出蛮荒。”
梵吟其实对小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时候的天宫清冷至极，毫无半点温暖。但她去了蛮荒以后，发现蛮荒的冰冷更甚天宫。是以蛮荒百年，早已耗尽了她对天宫中的记忆。
见梵吟不说话，青黛说道：“仙主让我来请你去天宫一聚。”
梵吟抿着唇不说话，九阙道：“她不会去天宫的。”
青黛望着梵吟，“你去吗？”
梵吟摇头，“烦请你禀明仙主，我不会回天宫。”
青黛笑了起来，那种意味深长的笑，目光绞着梵吟的视线，冷声质问，“是不想回，还是不敢回？”
“什么意思？”梵吟有些听不明白青黛的话。
青黛语气带了一丝恶毒，“我知道你还记得！你敢告诉九阙以前在天宫中发生的事吗？！”她转头望向九阙，寒声道：“九阙，她配不上你！她就是一个……”
九阙却冷了脸，眼神阴沉地望着青黛，伸手一拂袖，一阵强大的灵力便将青黛甩了出去。青黛被迫闭上了嘴，她抬头，迎上九阙冰冷的眼神，“以后不要出现在梵吟面前，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九阙便携着梵吟转身离开。
那之后，天宫又陆陆续续派了不少仙人来请梵吟上天宫。
俱被梵吟所拒。
那段时日，梵吟便和九阙待在霜华宫。
霜华宫早已在梵吟的打理下变成一片生机勃勃之地。
宫殿处种满了五彩缤纷的仙花仙草，俱都开得明艳动人，原本冰冷的大殿，此刻也有不少鸟儿飞来飞去，叽叽喳喳个不停。
千奇和他的主人一样，起初对这些莺莺燕燕的鸟儿极其不耐烦，总是飞来飞去地捉鸟捉鹏吓唬它们。但久而久之，这些灵物发现千奇只不过是长得吓人，便开始逗弄千奇。
每当这时，梵吟便站在殿下，捂着袖口笑话千奇，看着千奇怒而奔走。
而九阙便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梵吟，露出浅浅笑容。
闲时，九阙会亲自教导梵吟法术。
看着梵吟御着天冥在霜华宫上空飞来飞去，彩裙纷飞，迷煞人眼。
他还会站在殿廊下，看着梵吟抱着小蛟龙坐在玉白阶上晒太阳，懒洋洋地靠在千奇的肚皮上，然后眯着眼缝儿偷偷看他，露出狡黠的笑意。
偶尔得空，九阙还会带着梵吟去人间游玩，看万千灯火，细水流长。
谁知久而久之，梵吟竟喜欢上了人间的热闹。
某一日，她偷偷钻进九阙怀里笑着问：“既然我们不能在天宫交换玉牌成为仙侣，那我们在人间成为夫妻可以吗？”
九阙望着梵吟娇羞的模样，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这种事怎么能由你说出来呢？该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你娶回来。”
梵吟笑得乐不可支。
于是那日，九阙和梵吟便真的在人间购了一处别院。
像人间娶亲那般，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两人穿上了喜服，正打算一拜天地时。
几个仙兵自天上而来，诚惶诚恐地跪在九阙面前，告知九阙：天宫战报告急，妖魔大军兵压南海之域，势如破竹，直驱南天天门。
那守将满脸是血，满身狼狈，朝着九阙颔首道：“仙主命我等请回战神将军，率我等攻打魔域！”
九阙一身红色喜服，眉眼氤氲着冷淡颜色，冷冷道：“我是天宫罪人，身负禁令，无法为仙主分忧，尔等速速离去。”
“将军！我知您委屈，但上北族不堪大用，屡次战败，若您不回去，天宫此战必败！您难道忍心看着无辜仙兵身陨魔域吗？”
九阙望着伏身在地的将领，沉着脸道：“天宫并非我九阙一人，我既已不是将军，那战场之事，便与我无关。”
“仙主便知晓您会这么说。”那位将领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琉璃球，伸手一挥，琉璃球上便显现出战场之地的模样。
魔军压境，阴云覆盖，满地腐朽的尸体，血气冲天而出。
“蛟龙一族原是被魔族所灭，他们把蛟龙的龙丹尽数奉祭到一件魔器之中。那魔器极其厉害，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琉璃球上，魔军苍穹手中，果真握着一黑色法器。
九阙冷声道：“今日是本君大婚之日，本君不会离开。”
“将军！战场危急，怎可……”
“夫君。”梵吟掀开面前的红色头盖，娇美明艳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我还没见过夫君战场上的英姿，不如夫君今日带梵吟看看？”
“胡闹。”九阙蹙眉，“你可知那是何等凶险之地？”
虽然这段时日九阙和梵吟隐于人间，但他俩人身负灵力。
妖魔开战那么大的动静，怎会不知晓呢？
九阙虽然性子狂妄，但却心系众生，虽然嘴里不说，但梵吟见他这几日时常走神，想必也是担忧仙界之战。
她嘴角露出笑，眉眼干净纯粹，“有你在，我不怕。”
那几位仙兵见有梵吟劝他，遂以额贴地，齐声道：“求将军不计前嫌，率兵出战！”
九阙蹙眉，神色冷漠，“本君不会出战，诸位速回。”
“天宫输了战役便罢，将军难道真忍心看见南海生灵涂炭吗？”
九阙阴沉着脸，面无表情，望着面前跪着的众人，眸色幽黑看不清情绪。
蓦地身旁有人轻轻扯了扯九阙的袖子，九阙侧头，看见梵吟仰着头，讨好般地笑道：“夫君不出战，就带我看一眼可好？”
“是啊是啊，将军您就去看一眼！”
“属下求求将军了。”
……
九阙抿着唇，看见梵吟朝他笑得温柔，心下一软，并未说话。
梵吟知晓，九阙最后一定会出战的。
九阙性子素来冷漠狂妄，他提剑上战场厮杀，从来不是因冠绝六界的战神之名。他不过想用剑，将那些无辜的生灵庇佑在羽翼之下罢了。
以往千万年孤寂，到如今才真正有人懂他。
九阙不再多言，拥着梵吟身形一闪，便往南海而去。
*
那是梵吟第一次亲临战场。
仙魔开战，战火烧至南海山，烧毁了南海数百条地脉，导致生灵涂炭，灵物尽灭。到处都是烧焦的木枝，漆黑一片。魔君的新法器听说专克仙力，最是霸道强劲。
普通仙兵对上死路一条，灵力强盛者对上也伤得遍体鳞伤。
北昊带着一众仙兵不甘地俯身在九阙脚下。
九阙望着被毁了一半的南海域，冷声道：“为何不护南海生灵？”
北昊开口道：“魔君在南海域上空启动魔阵，吾等无法近身。”
九阙沉声道：“我去会会苍穹，你们在下方阻止魔军进攻。”
说着他拥着梵吟飞上了南海域半空。
上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光圈，映出清辉的光芒。九阙在旁边画了一个结界，嘱梵吟勿出结界，随即手握天邪，朝着苍穹走去。苍穹一身黑袍，立在一黑色光圈之内，见了九阙前来，眸子里带着一丝遗憾，出声道：“你真的来了。”
九阙冷声开口：“当日之战你我定下盟约，我杀挑起战乱之人，你便与仙界修订停战天册，为何出尔反尔？”
苍穹摇摇头，未答九阙的话，反而问道：“你可知有一件上古神器，名唤弑仙？这件神器，以神龙一族的龙息为引，制造出一个巨大的法阵，一旦踏入这法阵，你便会被吸噬全身仙力，仙身永远囚禁在阵法之中，不得而出。”
九阙神色一凛，望着面前的魔君苍穹。隐隐觉得不对劲，苍穹为何这样看他？不对！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苍穹！
九阙察觉到什么，伸手朝着苍穹猛烈挥剑！
一击之下，苍穹身影溃散，竟是幻术！如此逼真的幻术，竟然将他都蒙骗了过去！
九阙顿时敏捷地后退几步，手握天邪斩向虚空！然而却已迟了。
面前一个巨大的阵法在南海之域形成，原本透明的阵法慢慢被黑暗包围，阵法之内无数根手指大小的黑鞭从两端击出，朝着九阙与梵吟席卷而去！
这黑鞭，竟是用龙筋造成！上头还残留着蛟龙一族极其浓烈的怨气！
面前的光亮慢慢阖闭，九阙反映过来，他踏进的，不是南海上空，而是一件法器里！
这件法器，不是魔器，而是仙器，大名鼎鼎的弑仙神器。
这神器，以蛟龙族龙息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