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萤飞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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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苍海澜死后，罗宾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裔榕，但今晚他必须留下，陪伴在裔榕身边，拥抱这世间最冰清玉洁的人，祭奠他所失去的纯真。

裔榕终究是没有吃饭，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风景。

罗宾一身香槟色礼服，站在一身月牙白的裔榕身后，如冷萃咖啡坠入奶白色的冰博客，妖冶着旋儿，晕染而开。

裔榕发现没有了生命能量，世界在他的眼前展开时，竟是如此安宁，便出神地俯瞰着病房外的蔚蓝星球，聆听着想象中的海浪声和鸟语花香。

“你害死了苍海哥哥，还来这里干什么？”裔榕侧过头，细碎的卷发落在了他的眉宇之间，他抬眸，锋利的目光刺透了他拳曲的刘海，斜睨着罗宾，燕尾似的眼尾，燃起血色，喷涌着怒火，语调却是淡淡的，“你为什么还要留我一命，一起销毁我不是最好？”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罗宾懊恼地想，那天，他也只是按计划，为了击溃格尔勒的心理防线，才出此下策，当着裔榕的面杀了苍海澜。

他努力压了压心头的恼火，想要勾起嘴角，但他早就习惯了笑时只牵动左嘴角，狠厉而桀骜，但却不擅长两个嘴角一起上扬的温和微笑，所以他脸上僵硬的笑，看上去有一丝尴尬，就像是模仿人类微笑的野兽，想要在露齿笑里藏起尖利的牙齿。

“对不起，我太忙了，都没来看你。”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毛绒绒的刘海遮住了裔榕浓重的眉眼，只露出尖俏的鼻尖和抿在一起的石榴色花瓣唇。他想不明白，这个杀了苍海哥哥的人为什么要低三下四地来讨好自己？

裔榕缓缓眨着眼睛，像是在思考——陆尚悠然的那句话“去讨好他们！问他们把铃铛要来！那个铃铛产生的生命能量，足够你逃出去的了”，此时浮现在裔榕的脑海里，他浓而密的睫毛似羽扇般拂动，吹过层层春风，他问，“你需要我为你出征哪颗星？”

罗宾摇了摇头，对他说：“我只是没想好什么时候应该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但我觉得，现在，我想与你分享这个秘密，这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

裔榕房间的灯突然熄灭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透着窗外蓝白色的宇宙射线。

裔榕弯弓弦月般的眼睑里流露出了小鹿似的惊惧，那如月的神态里迷着雾气。

一切都静悄悄的，裔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罗宾在裔榕身边坐下，他都不敢想象明天会发生什么。

明天，“猎杀季”的最后一天，莱姆希和格尔勒的密会中明确说过明天就是我的忌日，罗宾心想，不知道明天之后，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这样安安静静和你坐在一起，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我是否还会活着。

黑暗里，罗宾的脑海里是初见裔榕时，裔榕站在台上大张着嘴，唱着歌儿时的笑，他的嘴巴张得又大又圆，连小舌头和扁桃体都能看的到。

那笑容是那样具有感染力，罗宾记得当时自己跟着笑了起来，而那时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他记得，上一次，自己双唇上扬是小时候对着镜子试裙子时，但父母却突入了房间，夺走了那条裙子，并对他说：“你是男孩！将来会是一个男人！怎么能穿这种女人才喜欢穿的衣服呢？”

罗宾记得当时自己无力的哭喊：“可我是女孩子，我明明是女孩子啊！”

时间长了，罗宾也已经习惯了，用成就感带来的愉悦取代其他一切。

只是，那些愉悦都并不来自心底的纯粹，都来之不易。

然而，在初见裔榕后，罗宾却再次感到了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这种喜悦来的是如此简单，不过是静心观看“美好”与“希望”在台上歌唱，却又是如此令人疯狂，让人上瘾。

罗宾不自然地抚摸着自己随着左嘴角一起上扬的右嘴角，心想：原来我也不是失去了高兴的能力，只是我身边没有人能让我这般欣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