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类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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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海澜来访前十二小时，裔榕正在浴室里接受侍者们提供的清洗服务。

在人类动物园生活了十多年，裔榕一直都很乖。侍者们对他的评价基本都是：“他乖地像一只小奶猫”。

但现在，这只“小奶猫”却遍体鳞伤。这让人觉得，也许，能真正伤害到裔榕的只有他自己。

浴室里满眼都是清新淡雅的绿意，壁纸上似有随风摆动的绿叶。

侍者们身上的洁白制服均由特殊的面料构成，防水且不会沾上任何污垢。

那两名高大而强壮的男侍者让裔榕在浴缸里配备的米白色洗澡椅上坐下后，便一人手拿一只打开了的淋蓬头，开始将裔榕和他身上的伤口用温水洗净。

裔榕疼得直哼哼，但他心想，自己要做一个坚强的人，即使红了眼眶也决不能落泪。

不过，他记得唯独有一次，侍者们在给他清理脸上的伤口时，他疼得大哭了起来。现在想起来裔榕还是觉得害羞，毕竟自己是个男孩子，男儿有泪是不应轻弹的。

当然，那也是唯一的一次，裔榕的脸上受了伤，而且险些令他毁容。

洗净裔榕的身体及其上的伤口后，侍者们便从浴室墙壁上的淡绿色橱柜里拿出了一个草绿色的盒子，盒子上的标签顾名思义——“治愈膏药”。打开盒盖，内里看上去是一些已被使用过半的乳白色凝胶。

侍者们给裔榕全身上下都敷上膏药后，再次打开淋蓬头，将膏药用温水洗净，随之，裔榕身上的伤口便痊愈了。

有时候，伴随“丼”星雪焰而来的高新科技看上去就像是魔法。

之后，再经过多道繁复的工序，包括但不限于护发、剃须、除毛、润肤之后，侍者们便大功告成。

从浴室里为翠绿藤蔓点缀、缠绕的镜子里能看到，裔榕好似出水芙蓉，每一寸肌肤都似凝脂一般，Q弹水润。

侍者们将裔榕擦干后，就将他送出了浴室。

此刻，卧室已被清理完毕，恢复了原有的整洁的模样。

女侍者在梳妆台前拿着漂亮的西装招呼裔榕，并替他更衣，套上一件素雅的白色西服三件套后，又安排他坐下，开始给他化妆、烫发。

男侍者有的在一边看着，有的则径直离开了。

裔榕被打扮好后，女侍者便将放在梳妆台上的书包递给裔榕，并帮他背上，将他送出了卧室。

自打裔榕记事起，他知道每天白天去学堂上学前，这些侍者叔叔、阿姨就会进到他的房间，将他精心打扮好，然后他就会背着书包，去学堂学习、排练歌舞，晚上为入园的观众朋友演出。

侍者阿姨告诉裔榕，他在学堂的同学都是人类动物园的住客，他们都很特别，不像是那些来观看演出的观众——那些观众不会唱、不会跳，生长到30岁要整整30年，但人类动物园的住客则个个能歌善舞，在艺术领域无师自通，而且不出十多年，就可以长到30岁。

“那我会不会很快就老死呀？”裔榕天真地问，一双鹿眼里有些惊慌失措。

“不会的，我们裔榕永远都是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侍者安抚裔榕道，“你和你的同学们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财富，如果在汇报演出中被人喜欢，裔榕就能够毕业，彻底离开学堂，还可以登上国际舞台表演。”

“可是，学堂的老师说外面的世界被污染了，毕业离开学堂会不会有危险呀？”裔榕傻乎乎地眨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问。

“不会的，你们都会有专人接送的。”侍者阿姨回答道，“就像来观看你们演出的观众一样。”

“可是，在这里我每天都有好吃好玩的，而且还有朵朵陪着我，如果毕业了，我是不是就见不到朵朵，也见不到你们了？”裔榕歪着头，微蹙着眉，凝视着侍者阿姨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淡淡的哀伤。

侍者阿姨放下了手里的卷发棒，郑重其事地问：“裔榕是不想毕业吗？”

裔榕能够感受到侍者阿姨对自己的期许，害羞地低下了头，一头乌黑的卷发毛绒绒的，委委屈屈地说：“虽然我舍不得大家，但我想像前辈们那样毕业，到外面的世界去演出。”

侍者抚了抚裔榕的脑袋说：“裔榕真乖。”

“可是，离开的前辈们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呢？”裔榕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问，“他们不喜欢我们了吗？”

“不是的，外面世界的演出比这里要忙多了。”侍者阿姨打理好了裔榕的发型，催促他起身，“裔榕，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好！”裔榕兴高采烈地背上书包，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卧室。

卧室房门合拢，房门上面向走廊的那一侧，贴着一幅巨型的海报。

海报上是穿着镂空网格款式白毛衣的裔榕，他抬头看着照相机的镜头，趴坐在洁白的床铺上，眼睛里流露着惴惴不安的小鹿神情，湿漉漉的，鼻尖娇俏，小嘴红润，脖子上戴着条看上去极为柔软的兔毛围脖。

也许是因为裔榕虽然看上去是一幅成年男子的模样，但实际心理年龄仍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才会时时都是这幅惊慌的神情吧。

走廊复古而华丽，弥漫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地上铺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墙上则是与红色地毯相得益彰的斑斓壁纸，壁灯隐藏在精工细作的木纹雕饰内，将一抹暧昧的昏黄撒向走廊内封闭的空间。

裔榕以为走廊的墙壁是实心的，是密不透光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向走廊尽头的圆木楼梯时，那侧他以为的实心的、密不透光的墙壁之外，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像是古时候人类看动物世界一样，在那堵墙外，新纪元人类也正在观看这些被他们圈养起来的底层资产的一颦一笑。

因而新纪元人类称裔榕所居之处为人类动物园，是为此意。

2

在人类动物园的游客入口外，阳光明媚。

园区被高耸的黑色铁墙圈起，从外面根本无法窥见内里的模样。铁墙上嵌着多个入口，不少新纪元人类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还有一些学校组织师生前往此地参观，人流熙熙攘攘。

一位新纪元人类老师穿着明亮的蓝裙，俯身问自己面前围着的那群色彩缤纷的小学生道：“今天我们到人类动物园来的目标是……？”

“学习历史！以史为鉴！”小学生们叽叽喳喳的。

“人之初……？”老师又问道。

“人之初，性本恶。蛮相近，律相远。”孩子们抬着头喊道。

人群外，一名一头金粉短发的高挑男子正冷冷看着这队师生。他穿着件修剪得体且极为修身的墨绿色风衣，看上去摩登而轻盈，薄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