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直报怨

回头，看见身后众人果然骇然连退，目光皆是惊惧不已，但那惊惧的目光，却不是对着他身前的那血衣少年，而是看着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惨然一笑，低头看去，果然自颈项至下腹，衣衫尽破碎开一指宽度，风从破口灌入，那衣间肉上先是少许，接连不断冒出血珠，珠连成线，线是剑痕……

扑通一声，再倒一人。

风者，无相无常也，有时看似躲开，其实不过是被吹拂的地方不同罢了。

“春风刀！春风刀！……他是公孙冶的门人子弟！”

“县衙不会是抓错了人？！”

“管那作甚，咱们一起上，杀了拿赏钱去就是，未至御气，修士与我们也没啥区别！咱们一起上，定能杀了他！”

人群正惶惶间，一个短髯中年面带狠色低喝了声，镇住了所有人。

妖魔入域，修行与修行者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秘存在，许多时候甚至是与普通兵士并肩作战的袍泽，关于他们的许多常识也广为人知，譬如“命衡之上难伤于沙场、玉枢之下易殁于凡兵”。

玉枢境界以下，不经意被人偷袭或群殴的话，哪怕拿菜刀也是可以将他砍伤砍死的，而玉枢境的另一个别称，便是御气之境，典型特征是玉枢境之后出手堂皇、有异象伴随，或是兽或是禽或单纯伴生五行色彩，仿佛蜃景、如同天地之气跟随主人一般，谓之御气——旁人一看便知。

而这少年，虽然剑法有些玄妙，但既没御气又能被县衙府兵所伤，必是个没多大用的，何妨一试？！

那短髯中年正是差点同陈二狗结拜为兄弟的王大春，陈二狗逃跑之后便是他威望最高，这一番话说透，许多人便被镇住，心思一起，看向血衣少年的目光又开始不善起来。

林逸寒看着远处陈二狗的背影即将消失，眉头皱了皱，第一次转过目光，正眼看向身前诸人。

“春风刀么……”

大夏十八上景，即便他曾抱癃床榻，对此也是如雷贯耳的，这一路行来，更是听闻了不少星夜一战的逸闻，同他父亲对角的，正是这春风刀公孙冶。

“想不到我林家家传清风无意剑，只是到我父亲这辈改换了辟邪剑谱，便已被人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昨日已暴露，如此甚好，更便于我隐藏身份，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虽是如此喃喃，他心中仍冒出了些不忿与火气，怒意不单对于清风无意剑的失名，更对于临川之人的失义。

这些人持利刃以对，是知道他可能是林家遗子的，自己的父亲以宗伯之官领封地于临川，公堂之上，赋税不增、徭役不加，施恩临川多年。

公堂之下，中南剑主威名赫赫，坐镇望徽，使临川盗匪偃旗息鼓、邪人望风而逃、妖魔入郡则丧，多年以来只是有些小股盗匪妖魔流窜，不过癣疥之疾。

如今父殁家丧，一路行来，多见时人妄称他家有多少罪状、查抄了多少金银、豢养了多少美眷，幸灾乐祸嘲讽暗嬉者数不胜数，见他只想捕之杀之、求财求利！

倒是外地来的流商小贩，难得道了几声林宗伯律法清明能做生意的好处来。

在家中不晓事时还好，既出家门，一路所见所闻所被其伤，刀斧临身、剧痛折磨、疲不堪言！

身怀浩然之气、幼时便修儒家术的林逸寒，怎能不憋着这口恶气？！

被人以怨报德，他便只好以直报怨了！

胸中之气鼓荡，林逸寒眼中杀意盎然，曾经的那个温谅少年，从此时起或者便真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