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遇
石子散碎,泥土侵染,道旁草斜拂脚畔;
云白天高,风急露寒,山原树色映眼前。
官道的风景,与荒野又不同。
林逸寒走在官道上,心情悠闲,脚步碎漫,非是无心,实乃有意。他此时扮演的是领了徙耕令前去落脚的散户,自不可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作出此举,是有些大胆的。他从林家密道出,自佛堂开始逃跑,那黑衣人能追击而来,其他人必紧随其后,虽然后面因为有了葬身火,他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抹除自己行走的痕迹,但大方向基本已定下,只要派出人手,前堵后追,总会在东南方的某个村落或荒野中把他堵截住。那些人既然能堵到郭家村,其他地方,必更是天罗地网。
只是,他们若料定他只能走荒野,他就非要走官道,预测他要往密道延伸处的东南方逃,沿途设下关卡,他偏偏就要再走回林家,往西北方去。
唯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临川没有相同的风景,只有相似的风光。他自林宅而来,此又回去,仿佛出行归家,走的道路不同,山林却仿佛一个样子,只是数不清的灌丛与树木。
夏国的荒野之中有无尽危险,有大法力者,受皇室之命,在龙脉开辟阵法,以天下志士为刃,在荒野开辟出一道道隔绝危险,诸邪辟易的道路,称为官道。官道上相对少有危险,至少寻常野兽不敢近之,碎石铺就,马蹄践踏,又将其压入泥土,久而久之,路基坚实,能承车马,路面多泥,极易污鞋。是以许多村乡县镇和驿站客栈,便以来客的腿脚,来推测有没有招待的价值。
这些习俗,林逸寒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将身上打扮作态,朝郭家村那些农户靠近,唯一有些破绽的,便是他未经长年劳作,皮肤仍显得有些细嫩月白。好在农户中也不乏坐吃苦读的秀才,粗活都是爹妈干,全家供养他读书考学,自科举开后,这也不是多大的稀罕事。
官道之上,四下无人,他从未出过门,也不知这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只能手里捏着从那砖房里拿来的徙耕令,强自向前。从溪康林宅到郭家村,他走了六日,现在沿官道回去,也不知要几天。
走了许久,夜里借着星斗,白日影随时移,现影在脚底,方是正午时分,实在有些乏了。官道中几次岔路,都有路标,他朝着溪康去,已过了三次岔口,道上仍然无人,这让他不得不警惕,思虑片刻,饥渴交加,林逸寒犹豫了会儿,第一次调转方向,放眼望向官道之外。
鸟鸣虫噪,树色森然。
荒野仍然是荒野啊。
他笑了笑,也不再避讳,将身上的完好布衣脱下,又换上那身褴褛布条,信步踏入树林之中。
在荒野中沿着依稀可见的官道走,遇见有农户再出来,这大概要保险一些,若继续这样走下去,冒一队官兵出来,对他一通盘问,难保不会出现破绽。
这样想着,面对眼前一望无际的茂草荆棘,他叹了口气,又要做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