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夜

JJ在景然离开俱乐部时告诉他：“我的那个有钱的客户，每个月都会来俱乐部，等那个客人这个月再来的时候，我就会和他一起离开俱乐部，回来找你，你就在再造量子科技公司外等我。”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JJ没有出现。

景然眼看着JJ攒给他的积蓄就要耗尽了，不得不开始找工作，但在2015年的上海，像景然这样“Gap”了五年的艺术历届生，要找到对口的工作有多难，可想而知，而且当年又适逢股灾，许多公司自身都难保，各行各业也都在裁员，又怎么会再招募像景然这样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新人呢？

不过，在找专业对口的工作时，景然发现一家艺术机构正在招聘美术写生课程的人体模特，便咬咬牙去了。

如他所料，他顺利获得了职位。

一般人可能会羞于从事这类职业，但景然早已不再有所谓，毕竟，如果没有这份工作，他就真的要留宿街头、喝西北风了，何况，这家艺术机构离再造量子科技公司也不远。

景然打定主意继续在这个城市等待JJ的归来，但又一个月过去了，JJ仍然没有出现在再造量子科技公司外两人约定的重聚之地，这让景然的心里隐隐有了些不祥之感——JJ该不会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吧？他担心：会不会是那个有钱的客户在知道JJ把做护照、买机票的机会给了我之后，一怒之下就再也不愿意帮JJ脱离苦海了？

不过，景然记得上次他在准备回国行程的时候，足足等了近三个月的时间，现在，他逃回国才两个月，或许，下个月那个客户就会给JJ彻底打点好行程，JJ到时候就会回来了，他满心期待地想。

在与芸清相见的前夜，景然的人生中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他在完成人体写生模特的工作后，领到了第一份核发的工资。然后，他便去了一家街边私人开设的便利店买快餐，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饱餐一顿了。

那家艺术机构所处的地段虽然文艺而复古，但上世纪的建筑在幽暗的夜幕下却显得有些陈旧而萧条。

便利店里的灯光昏暗，这家店的私人老板是个呲着花白胡子的中年男人，他缩在柜台后的一张沙发椅里，看着一台老式电视机，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

景然拿着加热即食的盒饭结账时，那个私人老板眯着眼睛，瞥了眼景然的穿着——略有些反季节的黑色棉制衬衫，和已经洗得泛白的蓝色牛仔裤，紧接着，老板看到景然给出的是张百元整钞，突然拉下来脸，就是不愿意找钱给他，还认为景然给的钱是假币。

“你身上就没有零钱吗？”私人老板鄙夷地看着景然，又问：“或者，有没有手机支付宝？”

“我还没买智能手机。”景然皱着眉，哀求道，“我今天出门没带钱，因为我知道今天会发工资。”景然将那张钞票向老板的方向挪了挪，并说，“先生，这是我今天刚刚领的工资，肯定是真钱。”

此时，一个看上去十分魁梧的年轻男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单手撑在柜台上，对景然一笑，并说：“我来帮你付吧。”

景然见那人一身驼色的风衣看上去十分时尚，身后背着的黑色铆钉背包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放着折叠后的画架。

“不用……”景然话还没说完，那个年轻男子就已经把钱交到了私人老板的手里，老板倒也不再多疑，径直接过了。

年轻男子回过头来对景然说：“我记得你，你就是刚刚课上的那个人体模特老师吧？我是那个班级的学生。”

景然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朵尖，他还没在课堂之外的地方遇到过那个艺术机构的学生，正垂着眼，茫然地无地自容着。

那个年轻男子则继续对景然说：“老师，我这里刚好有零钱，就先替你付了，你下次上课的时候再还我就好。”说罢，那个年轻男子就和景然一起走出了便利店时，景然虽然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和善，但不知为何，心底里却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便利店门外站着一群看上去刚酒过三巡的高大男人，个个的身型都似健身房的常客那般健壮。

“这是我的朋友们，他们正好要去巨鹿路的酒吧喝一杯，一起去吗，老师？”那个年轻男子听上去话里有话，并问景然，“老师正好可以在那里交点新朋友？”

“不用……不用了……”景然低低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戒备，但眼神里不由流露出的似小鹿般的闪烁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一起去吧。”一个每根手指上都纹着骷髅的高大男人上前，将手掌架在了景然的左肩上，景然的小肩膀他一手就架住了，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滑向景然右臂的静脉处，并捏了捏，然后对景然耳语，“小木给我们看到过你的照片，我们知道你喜欢什么。”

景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汗毛凛凛的。

我的照片？景然大睁着眼睛，睫毛不断微微颤着，我的照片和我的手臂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臂不放？转而，景然意识到，他初入Giant Deer俱乐部时，那里的歹人为了将他困在俱乐部里，曾恶意给他长期注射过毒|品，后来JJ来了，他才成功戒了毒，但手臂上静脉处的针眼依旧可见，难道这些人注意到了？

“我得早点回……”没等景然把话说完，那个手指上满是骷髅纹身的男人就架着景然的肩将他向后一拽，景然来不及反抗便落入了那群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