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月

序言——【在时间面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被称之为‘永恒’。】

印象里，厂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宁静祥和，大家都在努力的工作。上班时积极勤快，下班时漫步在林荫下说着体己的话，彼此打趣，一片岁月静好。

……可现在呢？

放眼望去，除了看不到头的废墟和残垣断壁，毫无人息。就连平日里叽喳的鸟儿也没了声息，整个世界一片死寂，除了呜咽吹过的冷风。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南方，墨颜从未亲身经历过地震。对地震可怕的印象和造成的破坏都停留在浅层，甚至可以说，她完全没有意识过地震的可怕之处。

每次看到新闻上说地震时，都是通过录像机转播到电视机、手机上，她所能见都是国家第一时间组织部队救援和救灾。

电视里地震后的残垣断壁上满是人头攒动，大家手把手忙着救灾，一片喧闹。对那时候的震后灾民和她而言，那喧闹声象征着救援人员和死神抢人的勇气和担当。每个人都在竭尽所能的去帮助更多的人，希望能救出更多的生还者。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寂静得可怕。

震撼的一幕，让墨颜哑口。不自觉的后退时被石头绊了一脚，一屁股狠狠落在地上，实心的疼让她不得不面对眼前已经发生的一切。不知是痛楚还是别的什么导致，她眼前朦胧一片，看着面前蔓延无尽的废墟，心中徒留无力的悲怆感和茫然盘踞。

许久，墨颜仰头，憋回眼里要落下的眼泪时才突然想起。阳燧履早就和她说过，大地震过后到处都是一片废墟，要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人是带有幻想和侥幸心理的生物。

亲耳听到的和亲眼看到的，总觉得是两回事——可真当亲眼所见，那个更震撼？……已然不言而喻。

总是要……摔得狠了，人才能面对残酷得不留一丝余地的现实。

墨颜擦掉最终溢出眼眶的泪水，低声安慰自己。眼下，她还有一件事必须做。等那事做完了，再来考虑当下……她如此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在满地废墟中艰难的跋涉。遇到实在跨不过去的沟壑和深渊，就像跳出地下废墟那样，助跑跳过去。

从开始的不熟练，总在落地时摔得四仰八叉、鼻青脸肿。到不断总结和改善，大约过了半天的功夫，她终于可以熟练的长距离起跳，安稳落地。她朝当初看到活尸记忆里，妻女遇难的地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路过多少坍塌的废墟，墨颜都只能强迫自己往前，不断往前。

随着四周光线逐渐暗下，四野逐渐亮起刺目的红光，夜晚——再度降临。

这场大地震后，就连天，都变了样。

以前需要天文望远镜才可以看清表面的月球，现在，只要抬头就能看到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尤其是在月亮变成血色后，从视觉上造成了可怕的压迫感。感官上，月球几乎是紧挨着地球，那种只差一臂就可以碰到的距离。

喜欢恐龙的发烧友都知道，史前巨龙灭绝的四个公认比较有说服力的猜测，其中之一就是‘天外陨石’。陨石撞击地球这种说法呼声很高，很多人都说火山爆发，陨石坠落。

可以想象那一天是多么的可怕，恐龙虽然庞大，但是在天灾面前，没有谁可以幸免。即便是高大健硕的恐龙，也不能逃脱命运的安排。

那情况，像不像现在月球离地球近在咫尺？

我们都知道月球的体积，如果月球撞上地球，那是什么后果……想想都不寒而栗。更不提此刻，月球就停在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那种感官有多可怕？更不提，整个月亮都变成血红色。

这便是阳燧履口中提到过的‘亡月’，——死亡之月。天地阴阳失序，乾坤倒转，万物失衡，生死边界彻底模糊。看这情形，还真是名副其实。

见此情形的墨颜有片刻沉默，过了许久才自嘲一笑。事已至此，除了逼自己去适应环境，已别无出路。其实很多事情一两句话就能说得通，并不难过。说服自己，她继续在一片血色迷蒙的寒凉月光下走了许久。终于，在一栋倒塌得只剩一角的房子前停下。

这里……便是活尸妻女遇害的地方。

墨颜吸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在废墟中翻找。翻找片刻后，在碎石废墟的不同角落，找到一些已经腐烂的零散残骸。看着腐烂得露出白骨的残骸，上面残留着清晰的牙印和断口。墨颜无言以对，将残骸收拢好，解下腰间装有骨灰的衣服。

将残骸放进去，连同骨灰一起打包好。找了一处背风的角落，从周围的废墟堆里扒拉出一些石块，盖在那堆骨灰残骸上，充当坟墓。垒砌好石头堆后，她已经累出一身汗，潦草的擦了两下。这才想起自己两手空空，连瓶水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是像样的祭拜对方。

站在石坟前的她尴尬得面色爆红，犹豫再三后，最终决定拿出绑在腰后的横刀，插在石坟前充当香烟。

“我虽不知你名姓……却、承蒙你援手馈赠。如果不是你……我也活不到现在，更不提……稀里糊涂的就吸收那么多‘噬魂契’，我……”

欠你一命……这话，却无法轻易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