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狐死首丘

一

吴城衙署，议事厅。

大病初愈的卫鞅正与蒙公望、公子少官、钟离等将领，商议下一步军事部署。

卫鞅一脸疲倦——由于长期废寝忘食，日理万机，政务繁冗, 难得好生休息。另一方面，因为瑶姬玉陨而伤感，心力交瘁，加上感染风寒，卧床数日不起。一切军中诸事务，多赖钟离、蒙公望等井然调度，倒也正常维系。

“大人,您为何不杀公子昂?要不是他,瑶姬姑娘也不会……”蒙公望愤愤不平。

卫鞅一摆手:“哎,此言差矣,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也在情理之中，岂能因私而废公?况且，公子昂已沦为阶下囚,我岂可泄愤而随意杀降?”

蒙公望愤然：“此人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居然挟持瑶姬姑娘相要挟，实在是卑鄙，阴险歹毒！此等人渣留着也是大害，不如此时就除掉！以免后患……”

卫鞅不以为然，连连摇手:“此事罢了，体要再提。”岔开话题:“目下我军距离安邑还有几许路程?”

蒙公望：“大人，我军前锋人马距离安邑，只有不到百里路程。”

卫鞅:“安邑方面可有何异常动静?”

蒙公望:“据探马回报说,安邑城中一片混乱,城中百姓均在忙于搬迁,打算往东迁徙,听说魏王也打算将国都迁往大梁。”

蒙公望:“眼下我军士气高涨,只是粮草乏继,最多还能维持一月供应……”

卫鞅一惊:“我军粮草足可敷三个月用度，怎么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粮草了?”

钟离叉手道:“大人容禀,原本我军粮草足可自给,只是进入吴城后,才发现魏军驻扎军马，及城中百姓早已出现粮荒。为安抚军民，卑职等只好擅自做主,将我军军粮拿出若干，分发给城中百姓及投降军士, 故现存粮黍仅够一月支用。卑职事先未及时向大人禀报,自作主张，请大人降罪……”

蒙公望叉手道:“大人,此事本该事先向大人请示的,只是由于事情紧急,加之大人贵体违和,卑职便自作主张,自行其事——请大人依律处置！”

卫鞅赞许地点点头：“唔,尔等做的非常好。虽说这城中百姓曾隶属魏国臣民,但如今也都是我大秦治下的子民了。况且，这西河地域原本就隶属我大秦治下,而今也算是回归父母之邦啊！退一步说,即使这些城中军民不是我大秦治下臣民,我等也应竭尽所能,给予衣食,使其温饱不缺,好生安置才是,以宽厚仁德之心感化彼等,使其心悦诚服归附我大秦治下,岂不强胜武力弹压百倍?钟离将军,你这次做的太对了！本官回朝后一定好好为尔等请功!”

钟离、蒙公望对望了一眼:“多谢大人！”

就在这时,卫兵进入禀报:“启禀元帅,魏国使臣龙贾特来求见,说是奉魏王旨意，前来商讨议和之事。”

众将闻言又惊又喜。

卫鞅一摆手:“有请……”

众将分两厢站立。

龙贾进入议事厅,朝卫鞅欠身施礼：“龙贾见过大良造大人。”

卫鞅也拱手还礼:“龙大大请了。”

龙贾：“一别多年，大良造大人风采依旧，今日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幸甚。”

卫鞅望着龙贾，微微一笑:”大夫此来，莫非是欲做说客否?”

龙贾毫不隐晦,坦然道:“龙贾此行，确实奉魏王谕旨,前来与大良造大人商磋议和之事。”

卫鞅和蒙公望、钟离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哦,魏王打算如何议和?”

龙贾直截了当：“很简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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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良造大人罢兵撤军,两国休战,各守疆土,彼此无犯。魏国愿承担贵军劳师所耗费用。”

卫鞅一皱眉：“我军正欲挥师东进,直捣安邑,岂能中道撤军?半途而废?”

龙贾微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虽然贵军距安邑不到百之遥,然安邑贵为敝国京都,城高墙坚,粮草不乏，士民股富,城中百姓不下十万,戍京甲士也不下十万。军民同仇敌忾，即使贵军移师攻伐,恐怕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上军元帅孙将军勃然大怒:“汝欺我秦人不能力战乎?好!待我大军赶至安邑城下，定要拔取城池！叫尔看我大秦军威厉害!”

龙贾不卑不亢:“贵军尽可率军前来攻打鄙邑,我军民众志成城，万众一心,随时恭候大驾莅临!”

卫鞅摆手示意孙将军，停住逞口舌之争。孙将军愤然闭口不言。

卫鞅 :“大夫忠心卫国，令人钦佩——既然贵国要与我军议和,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龙贾：“贵军此次东征,无非是欲夺回西河故地。如今大人已取回吴城一城,倘若贵军退兵，敝国愿将西河其余城池一并拱手相送,不知大良造以为如何?”

卫鞅听罢，手捻下颌胡须，兀自沉吟不语。

龙贾又道:“大良造大人也曾寓居敝国,俗话说‘良鸟念旧林，良臣怀故主’，魏国虽非大人父母之邦,然毕竟有恩于足下,大人难道就不念乡土之情吗？”

卫鞅闻言一怔,脑海中迅即浮现出与瑶姬在魏时的欢悦情景……

二

魏国溱洧河畔，花红柳绿,鸟语花香一一一派春意盎然……

溱洧河两岸，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们，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兴高采烈地手执兰草,蘸着河水，轻悠悠地撩洒在情侣身上……

姑娘小伙还互相追逐着,嬉闹不休,朗朗的笑声抛洒向广袤无际的天宇……

溱洧河两岸洋溢着欢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