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斩相思

古隐辰醒来时，族里闹哄哄一片。铁栅栏外聚了不少人，高喊着哥哥的名字。借着板凳，他爬到窗口探出半个脑袋，见院里的人已经挥刀厮杀起来，四处弥漫的血腥味呛得鼻子难受，来不及躲闪，跟前飞来一只断手，啪的打在脸上，尚温的血猛地灌入鼻腔，腹中一阵恶寒，从板凳上摔下，大哭起来。

激斗声渐微，一道黑衣破窗而入，抱住了哭哑嗓子的少年。

“哥在，没事了”，古翰墨从不在弟弟面前露出微笑以外的神情。

“血，我…我怕”。

古翰墨用袖子擦干弟弟脸上的血，一块起身，紧搂着踏出房门。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残肢，树上，瓦檐上，水缸沿上，四处挂着。古隐辰吓得解开了哥哥的长袍，钻了进去，遮住了眼。

古翰墨扫视四周，十几年隐忍，一朝得手，本该大发豪言壮志，可莫名生出一股失落，甚至有些茫然。

染红霜被人五花大绑押了出来。

“翰墨……”，不知为何，她心里充满了恐惧。

“你说过的，我们帮你杀了老族长的心腹，你就把染红霜送给我们”。三十多个握刀的汉子不怀好意打量着那勾魂儿的婀娜身段，恨不得立刻剥去粉褂，咬那葱白的肌肤。

染红霜惊愕地看着心上人逐渐扬起的唇角，险些昏厥过去。

古翰墨负着一只手，点头一笑：“是我说的，”汉子们像是松了绳的恶狗，纷纷扔下刀，流着口水，满面红光，扑了过去。

染红霜投来绝望的目光。

古翰墨悄悄抬起背后聚出气刃的手，轻轻一挥，汉子们身首异处。

“可我一向不守信”，随即哈哈大笑。

黑袍下的少年拉了拉哥哥的腰带，“哥，你快救救那个漂亮姐姐。”

“已经没事了。还有，以后要叫她嫂子。”

染红霜揉了揉红肿的眼皮，破涕一笑。

青阳城那个神秘的田家一夜间死绝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许多人都说是妖邪作祟，痴迷于鬼神一脉的大户人家，纷纷请了游方的道士画符，上香，请神，送鬼。

还好年轻道士多在城里逗留了一天，赶上了这趟大买卖，一天下来，净骗了十两银子。人比人，气死人，他这么一打听，别的游方道士没有低于六百两的，他姥姥的，凭什么，难道长得年轻帅到没朋友，不像正经道士，是他的错吗！

年轻道士对着镜子里那张黑炭似的脸连连叹息。

“姑奶奶，咱真得走了，若是青阳城那尊大神醒了，就轮到咱给人家当美餐了。”年轻道士背着笼子落脚在一家客栈中，叫了两壶不要钱的大叶茶，点了一碟茴香豆，一碟酱豆腐干，三斤窝窝头。

师傅教了他不少本事，拘鬼，请神，望气等等，活人钱死人钱都能赚。可年轻道士觉得最管用的还是这独家秘方，茴香豆就酱豆腐干能吃出烧鸭子味。

人在江湖，少不了柴米油盐，这解馋的手段，倒是安逸的很呦。年轻道士想起了陕川之地特有的火山童子尿烤泥鸭，啧啧念到：美得很，美得很……

一个窝头，分两半，一半夹豆腐干，一半添几粒茴香豆，合上一咬，小媳妇的大白馒头都瞧不上。

“漂亮的小彩蛇！”

一声少年喊声，差些要了年轻道士的小命。他姥姥的，若是被一粒小小茴香豆卡住气管，憋死了，那还了得，到了阎罗殿可没脸见以前捉的小鬼喽。

又是这个难缠的小鬼！

“别…...别碰！”，年轻道士吞了一口窝头顺下那粒茴香豆，扑过来，一把推开这个不知轻重去碰笼子的少年。

“辰儿，没事吧”，染红霜掏出喷香的手绢轻轻拍去少年身上的尘土，以大嫂的姿态站起身，“道长，您刚才有些过分了”。

谢天谢地，姑奶奶没发火，不然他可没法活。

替人出头也得有本事才行，年轻道士不屑地转过身，倒要看看又是谁给这个讨厌的小鬼强出头。

额的亲娘来，这这这……人能美成这样？黑炭头的脸烧得滚烫。

古隐辰红着脸拉了拉大嫂的橘黄裙摆，“嫂子，你别告诉哥我又闯祸了”。

染红霜溺宠地一笑，柳眉弯弯，酒窝满满。

“嫂…...子？”，年轻道士黑脸发白，唇角打颤。

一辆马车正巧驶来，一位丰神如玉的公子，携着个冷傲如霜裹着黑纱头巾的小姑娘，一前一后步入客栈。

年轻道士见到古翰墨搂过俏妇人，牵着讨厌鬼，自嘲了声，也就没说什么了。

他姥姥的，又得多花钱了。年轻道士哭咧咧叫嚷道：“小二，上酒！”，一抹鼻涕又喊道：“上最便宜的，多掺点水！”

年轻道士抱着酒坛，咬着冷窝头，时不时用虎口二指掐着筷子，敲着碗碟，耍酒疯喊上两句：长得帅，死得快……

“纱织，去安排好住宿。”

小姑娘握了下腰间弯刀，神色空洞，走去柜台。

“最后一间房被这个黑炭头订了”，纱织瞪了眼一直瞧着自己的脸红少年，回来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