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柳儿的记忆恢复的很突然, 却也并无什么波澜。那是在一个清朗的夏日夜晚，晚风携带着主院后荷塘里刚刚盛开的荷花的芬芳吹进屋里，轻轻拂动床帐。

柳儿打了个哈欠, 许是白日里累着了, 没过一会儿，便依偎在陆祁怀里模糊睡去。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一夜无梦, 而是沉入了脑海深处一幕幕掩埋已久的画面里。

画面从她有记忆开始如走马灯般快速翻过，同爹爹娘亲与她说的一样，她一出生就可爱的不得了，又极为乖巧, 自小便是家里最疼爱的孩子。

相处模式也与她回了晋王府后一模一样，爹娘护着，哥哥姐姐逗着, 因为护得紧，她自己胆子又小，从小都没怎么出过府。玩伴除了哥哥姐姐，便是在一次秦越做寿的宴会上偶然相识, 后来时长来府上找她玩儿的言柏。

有段时间府上总是有人会打趣她和言柏, 柳儿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的在别人问她言柏好不好的时候，单纯地点头。言柏哥哥会给她带糖，带府外的一些小东西, 自然是好的。

不过很快，那些打趣的下人就被爹娘处置了, 言柏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直到她实在忍不住想吃甜的，跑去问了娘亲为什么言柏哥哥不来了, 言柏才再次偶然会来上一趟。

日子就这么飞速过着，柳儿渐渐长大，对于外头的向往也逐渐盖过了没出过门的胆怯，在她快要及笄的那一年，得知爹爹有了一个南下巡视的任务，便破天荒地求了爹娘想要一起去。娘亲拗不过，终是答应了。

那时的柳儿还不知道，这一去会对她的人生带来那样大的巨变。

憋了这么久，一出京城，迈出了第一步的柳儿仿若一只刚出笼的小鸟，看什么都新鲜。秦越也乐意宠着女儿，再不耽误事儿的情况下都会留出时间在让柳儿玩儿。

那日，一行人在行了一日后，停在了一座名为绥城的小城。听说这日正是绥城的一个民俗节日，晚上还会有花灯会，柳儿顿时来了兴致，提出想要出去看看。

偏生那日秦越有事，便托了同在此处办事的言柏，带着柳儿玩玩儿。言柏自然应承下来，约好了时间地点，说等手头上的事儿完了便去那儿等她。

当夜，果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街市上便已经被装点的华彩绚烂，柳儿忍不住提前了一会儿带着清儿出了门，从未见过如此美丽景象的柳儿，很快就被迷了眼，走着走着就偏离了约好的地方。

正回过神来，惊慌无措时，柳儿蓦地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言柏。

柳儿想都没想，便提着裙子跟了上去，言柏的步子很快，柳儿费了不少劲儿才跟近了些，一声“言柏哥哥”正要出口，却发现言柏走的根本不是约好的方向，而是脚步一弯，进了一个巷子。

柳儿目露疑惑，踌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被一股什么力量驱使，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

巷口中光线昏暗，且十分曲折，柳儿走了一段便有些害怕了，正打算转身回去，却在下一个转弯处，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低微人声。

声音虽然小，但巷子里安静，听的十分清楚。其中一个清越的男声是言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声音听着像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

那妇人似是有些急切，语调微快，“大少爷，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了，您可想好了？此次晋王带着三姑娘出巡，可是个极好的机会，若是要等下一次，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柳儿敏锐地在话语中捕捉到了爹爹和她自己，心中一惊，不由得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起来。

妇人说完后，对面许久没有出声，妇人便又放软了语气，劝道：“大少爷，听老奴一句劝，如今巩固地位最好的办法便是娶了秦三小姐，只要有了晋王府的支持，你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够了！”言柏出声打断，语气微冷：“我和依依的关系，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对我也从来就无其他意思，而且我也不屑于用这个法子，你不用再说了。”

“大少爷！奴婢知道你正直又重情义，不忍用这些下作手段，可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二夫人想想。”妇人依旧不死心道：“您想想，就算你是言府长子，可究竟是庶出，如今二少爷越发得宠，二夫人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大夫人本就视二夫人为眼中钉，若真等二少爷承了家业，二夫人迟早会被大夫人逼死的。”

空气静默了一瞬，妇人继续道：“我知秦三小姐可能并不对您有意，可您呢？您不是早已经对秦三小姐情根深种了？既如比，那为何不搏一搏？再说了，如今又不在京城，正的法子不成，就不能用些其他的法子么……”

听到这儿，柳儿已经浑身僵硬地愣在了原地，这话里含的意思她虽不全懂，但是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阴谋两个字在柳儿脑中出现，而且还是关于她的。

忽然超过以往的认知让柳儿的脑子一片空白，也无暇去想那边的人是她一直觉得很好的言柏哥哥，只是下意识就想赶紧先离开这儿，却不想脚步不稳，一脚踏上了脚边的树枝，脆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