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朝轻尘以为她会听到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

但是路易斯显然更真实, 他坦诚地说道：“老实说，我当初学习芭蕾舞，只是因为我的外祖母很喜欢，可我的父亲他对此嗤之以鼻, 而我只能是唯一一个可以完成我外祖母的遗愿的人。然而, 这条路最开始并不是很好走。”

“歧视。”

“对, 歧视，我想不论哪个国家, 都推崇男性气概，作为一名男性去学舞蹈，在学校里是会遭受偏见，甚至我还因此遭受霸凌。”

路易斯并不是一个会亲启伤疤的人, 他和朝轻尘的性格太像，朝轻尘自认为自己并不会和一个还不算太熟的对手说起自己的痛楚，所以当路易斯说起这个时, 她诧异地抬头看了眼路易斯。“你……猜到了？”

“显而易见, 甚至于明目张胆。”路易斯把目光投向那个大夸特夸自己的行政总监。“这是不公平的，我因为性别在学舞初期遭到歧视, 现在, 我又因为性别让你们身为女性芭蕾舞者遭受歧视，这都是不公平。”

朝轻尘点点头，“男性舞者曾经受到的偏见与歧视、嘲笑和欺凌都让这一行越来越缺少男性舞者, 便又导致行业内，男性舞者远远少于女性舞者，我们华国有句话叫做物以稀为贵，因此你们的性别，又在一定程度上压迫了我们的空间, 我们必须忍受不公平，我曾听说同个舞团、同级又同等却同工不同酬，只因为男女性别。可男性舞者的收入高于女性舞者多少倍，才算是可以呢？”

路易斯今年也才十八岁，他没有办法回答朝轻尘的问题。这涉及整个行业，他和朝轻尘都没办法阻挡，在浩浩汤汤的大潮流、大趋势之下。

而朝轻尘心理明白，不仅仅是收入高低，还有行业善待——是初入职业，男性舞者就可以直接有工资而女性舞者可能还需要自己往里补钱，是找更多的借口给男性舞者更多的补贴等福利待遇，可明明更容易受伤的是上足尖的女舞者。

更不用说，这个堂堂大不列颠皇家芭蕾舞团的行政总监还很有可能是个种族歧视。

朝轻尘却不愿再去为难一个曾是受害者的路易斯，她笑了笑，继续之前那个话题，“那你现在呢？你现在爱它吗？”

路易斯点点头，“当然，一个人如果不爱他所做的事情，那他注定无法在舞台上发出光芒。”

朝轻尘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将路易斯伸出了手。“那我提前恭喜你。”

“我很抱歉。”

“你不必抱歉，这本不是你的错，我将去圣德堡进修，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放弃的，这也不是我的错。”朝轻尘的话音随着最后一位舞者的面试结束而落下。“或许我们都该看清，任何一个行业都存在着性别优势。无论是女性受益还是男性受益。”

正如路易斯和朝轻尘所料，路易斯成功被选中，与他一起进入的还是另外一名男性舞者。

那是一个比朝轻尘差很多的男性舞者。

当这个结果被告知时，路易斯突然猛得看向朝清尘，在人群中，这个自己的对手依旧鼓着掌，随时来脸上面无表情，可还算平静。

行政总监还在那边说着：“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路易斯加入我们大不列颠皇家芭蕾舞团了，老天，我到现在都感觉自己在做梦，一种完全的兴奋！可以说，我非常期待路易斯在演出季的表现，当然还有大卫，随着排练，大卫和路易斯都将带给观众超乎想象的艺术，大卫、路易斯你们将帮助我们走得更远！”

行政总监还在那边手舞足蹈，路易斯却觉得羞愧无比，可他再看和他同时入选的那位名叫大卫的舞者，他面脸红光，似乎并没觉得不妥。

大家都是内行人，都练芭蕾十多年，大家心里其实都和明镜一样，在此次面试之中，大卫的水平真的不够看。

朝轻尘冷笑一声，正准备换衣服走，突然有个工作人员过来拍了拍她的肩，顺着工作人员的手指看去，是管理层唯一的女性，那么女士朝着她招了招手。

朝轻尘和她问好后，女士叹了口气，“你非常棒，请不要怀疑，我相信有一天他们会为今天所做的决定为后悔的。”

女士最后深深看了眼朝轻尘的脸，“我很抱歉，我做过尝试，可总监的态度强硬。”

朝轻尘了然地点点头。

等她换完衣服正准备离开时，便在拐角处迎头撞上了行政总监。

朝轻尘见他如见苍蝇，搭理都不想多搭理一下，正准备面无表情地要与他擦肩而过，却见这个男人冷笑一声，“你或许应该抹的白一点。”

朝轻尘的理智突然就崩开了，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先生，我可以认为你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并且是种族歧视。”

这个男人都没有转身，留下一句“黄皮肤，还是滚回你的东方古国吧，这是属于我们的艺术。”话音一落，电梯门开始合上，朝轻尘看着那个男人贱兮兮的笑容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后。

她双手攥成了拳头，下颌线紧紧绷着。

5月的阳光从走廊尽头彩色的玻璃中折射进来，可她一半觉得怒火热得慌，一半觉得坠入深海感觉特别冷。

……

储斐正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着朝轻尘。

5月大不列颠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朝轻尘远远看见她，那种安静和祥和在第一时间就传导在了朝轻尘心中，也就这一瞬间，她似乎和那些对于公平的愤怒隔了一层塑料袋，并不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