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白月光（6）
宋广修看似在解释, 实则是向程单告状，让对方知道宋嫣其实私底下打着镇安候夫人的名义在家中为非作歹，同时也让对方知道自己并非有意冒犯。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没有横冲直撞地提剑过来, 宋嫣跟他站在一起, 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谁更弱势。
一个一脚就将丫鬟踢翻在地，一个在危险发生的时候柔弱得下意识就要往后躲。程单自诩对宋嫣很了解，在他看来, 谁会仗势欺人也不会是宋嫣，宋广修的话显然是不可信的。
如果对方真的行事猖獗, 早在他们订婚的时候就会如此, 怎么可能隐忍到今天。反方向思考，要是宋嫣真的做了, 也是宋府将他逼到了一定程度。
“侯爷, 大哥今日才回府，或许是……是被下人蒙蔽了才会如此。”
宋嫣给宋广修求情，但人却没有从程单身后走出来, 他是强忍着害怕说出的这话，听上去更叫人怜惜了。
“被下人蒙蔽，本候看他就是大脑不清醒！”
程单虽然身份高, 可对宋家向来也没有太摆架子, 但现在他一手告在身后, 冷眼斜睨的模样让宋广修明白，过往那些客气也不过是假象。
“请侯爷恕罪。”
宋广修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因为宋嫣就站在程单身边，看上去是他连宋嫣也一起跪了。宋广修掩饰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咬着牙恭恭敬敬请了罪。
匆匆赶来的宋敬刚到后院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发现宋广修脚边还掉了一把长剑, 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过去求情。
期间宋敬还朝宋嫣打了个眼色，后者接收到给面子地帮着向程单求了绕。
“念在今日也没人受伤，本候就原谅你的无心之失，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程单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为宋嫣出头，宋广修心里怎么想的暂且不论，宋敬却又一次看到宋嫣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也不怪宋敬会这么想，程单虽然只是拿原主当替身，可又不愿意落人话柄，因此这么多年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痴情不已的模样。
“还不快谢过侯爷！”宋敬低声对宋广修说道，又转身朝程单讨好似的拱了拱手。
“不必了，广修兄若是对武术感兴趣，不妨多读一些兵书，去战场上杀敌，而不是拿着剑指向妇孺。”
这话是纯粹的讽刺，可无论是宋广修还是宋敬都只得忍着，毕竟是他们不占理。
在宋广修提着剑灰溜溜地离开以后，宋敬也把时间让给了程单跟宋嫣。
“方才多谢侯爷相救，若不是侯爷，大哥恐怕……”宋嫣点到为止，且适时流露出了些害怕。
程单会通过言语贬低来让原主听话，宋嫣就反其道而行，每当对方做了一件对他好的事情后，他都会大力称赞对方。
从今以后，该无条件付出的人应该是程单了。他要来讨好他，取悦他。
至于对方的穗子，那是什么东西？原主还没有来得及做好他就已经过来了。宋嫣之所以会在茶楼提到这件事，就是要借对方的手来解决宋广修。
他知道宋广修今天回府，而对方一向没有将原主放在眼里。当他听到往日逆来顺受的人却敢以下犯上，顶撞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忍得下心里的那口气。
不过以宋广修的性子，今天没有教训到他，想必明日还会再来。到时候，他会再给对方送上一份大礼的。
果然，程单听到宋嫣半是庆幸半是感激的话很受用。
“外面风大，别站在院口了。”
“侯爷随我一起进屋吧，那穗子我花了些时日才做好，等会看看喜不喜欢。”说起那莫须有的穗子，宋嫣脸不红气不喘的。
“好。”程单跟在宋嫣后面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宋嫣叫来了环泉。
只是被叫到的丫鬟一脸迷茫，显然并不知道三小姐做好的穗子放在了哪里。
最后忙活了一通，也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原也不是真为了那穗子来的，找不到就不用找了。”等了太长时间，程单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让环泉不用再找了。
他也知道宋嫣在宋府是什么情形，没准前脚做完，后脚就给那群下人们拿走了，之前对方房里的东西不是还被小厮偷拿了吗。
程单对宋府的乌烟瘴气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时辰不早了，本候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陪了。”
“侯爷慢走。”
“嗯，不必送了。”程单起身，看向宋嫣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下回出门戴个面纱。”
从前宋嫣好看虽好看，可因为是个哑巴，会关注他的人也不太多，但现在对方好像有些过于耀眼了。
“是，侯爷。”
看宋嫣还是一如以往的顺从，程单满意一笑，伸手要摸摸对方的脑袋。只是宋嫣恰好害羞地低了低头，让他的手落空了。
那种古怪感又出现了，宋嫣却已经福身命丫鬟送他出去了，没有多给他思考的机会。
等程单离开宋府以后，宋嫣将流翠单独叫进了屋。
“今天宋广修来的时候做得不错。”
这已经不是流翠第一次听宋嫣直呼宋家其他人的名字了，上一个还是他们老爷，不过被宋嫣这样波澜不惊的语气念出来的时候，流翠的内心还是十分不平静。
“正好我身边缺一个心腹，我看你很有资质，要不要考虑一下。”宋嫣手里拿了一本不知名的书，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看流翠，将书页慢慢翻动着，很是惬意。
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让人吃惊，更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大胆。
流翠怎么样也是高芝身边的人，又被他亲自划花了脸，正常人都应该防备流翠，怎么还会让她去当心腹。
一时间，流翠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阴谋。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宋嫣将书放了下来，“我知道你今天拦住宋广修并不是想要保护我，而是怕他得罪程单。”
“奴婢只是……”流翠膝盖一软，当即就要跪下来，却被宋嫣阻止了。
“我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打算追究。”座上之人眉梢轻佻，很不在意，“不过你想好了，跟在高芝身边，这辈子也不过是个婢女，等你替她办完了事情，又会得到什么。”
“今日你同我一起出门，尚且会被程单厌恶，将来还有资格回到高芝身边伺候她吗？”
无论是宋家人，亦或者是堂堂镇安候，在宋嫣口中全都是连名带姓的称呼。
流翠被宋嫣话里一个接一个的信息量弄得浑身僵硬，不敢回话。三小姐早就知道夫人的算计，所以特意将她带在身边吗？
“最好的情况，就是她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可如今你的脸已经花了……”讲到这句话的时候，宋嫣笑得文雅，丝毫没有流翠的脸是被他弄花的罪恶感，“你怨恨我，不如怨恨高芝将你扣在府中，如若不然，承受我怒火的该是流露才是。不知道流露听说你的事，会作何感想？”
流露那个贱蹄子一定高兴透了，流翠轻而易举被宋嫣调起了对流露的嫉妒和怨恨，也轻而易举地掉进了对方的逻辑陷阱中。
她恨三小姐对她做的事情，可要不是夫人跟小姐，自己又何至于如此？
看着流翠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满，宋嫣继续说了下去：“再说高芝明知道我性情大变，却还要你留在我这里，也不想想你会不会有那个命活下去？”
是啊，夫人要她留在三小姐身边，说到底，不过是她这条命不值钱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可跟着我，我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宋嫣摘下头上的蝴蝶钗，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
“今日邀我相见的，乃当今摄政王。”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惊雷般的信息，蝴蝶钗随着他把玩角度的变化，不断闪耀着光泽。珠宝的光反射在宋嫣的手上，于冷白中衬出些许脆弱，偏偏这脆弱又能将拥有滔天权力的人握在掌心，不得逃脱。
“只要你不怕死，就尽管走出院门去跟高芝说。”
宋嫣既然敢把流翠带在身边，就不担心对方会把这个消息说出去。其实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跟邬席见面了又怎么样，他从来就不害怕这件事。
“奴婢不敢！”
这回流翠是真的跪下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她万万没想到，宋嫣那枚发钗是摄政王送过来的，倘若对方身后真的站了一个摄政王，不说她，连夫人也斗不过。
原本她还不明白宋嫣为什么会带她出去，现在却明白了。
自己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就算三小姐会放过她，摄政王也不会放过。
那样身份地位的人，想要杀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流翠脸色一片煞白，她被宋嫣架在了火上，是上是下，根本就没得选择。
“起来吧，把东西放好。”那枚蝴蝶钗被宋嫣递给了流翠，对方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至于宋嫣最开始的提议，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
流翠明白这是三小姐在给她考虑的时间，至少在这个时间段内，她还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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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宋嫣预料的一样，宋广修昨天在他这里折了面子，第二天又怒气冲冲地过来了，并且还不长记性地将自己的佩剑也一并带了过来。
流翠跟昨天一样护在了宋嫣的身前，不同的是，这回她并不是为了保护宋广修。
“大少爷，三小姐若惹了您不快，教训几下也就是了，何必要动剑呢，要是不小心见了血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