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恐怖增幅
对投降李自成的官员、将领施行特赦，这是朱由检一直想要提出的政策。这次正好借着孙之獬之事来发布诏令。这也是朱由检想要与李自成缓和关系的一个举措。
满清的强大，恐怕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这种强大不单单是军事上的强大，还会政治上的强大。这个新兴的政权，拥有着在东亚无与伦比的组织能力。它的高效、清廉是大顺政权和大明政权都无法比拟的。
想要打赢满清政权，非是大明和大顺一家能打赢的。
而且要想打赢这个政权，也不单单是从军事上进行打败。
军事是第一步，政治上的优势，才能将这个政权彻底的消灭。
朱由检深知这条路的任重道远，所以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冯元飚是懂朱由检的，他也明白朱由检在团结所有的力量，帮助朱由检修改好特赦诏书后，对朱由检说道：“陛下，是否可以派出使者，前往李自成、张献忠部，与他们一起商讨抗清之事？”
朱由检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考虑到朝廷上的一些阻力，一直没有提出这件事。
“朕要是提出来这件事，肯定会遭到阻拦。李自成攻破北京，毁我祖庙，朕要是派出使者欲要与他联合抗清，群情汹涌下，必然遭到大量的反对。”朱由检说道。
这个事情还是需要等待时机的。
朱由检对李自成谈不上厌恶，朝廷让百姓过不下去了，农民起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官府都要人家的命了，还不让人反抗？
“臣来提出这件事。”冯元飚说道。
朱由检看向冯元飚：“冯爱卿，你可知道后果？”
“这是对朝廷有益，对天下大局有益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朝廷衮衮诸公他们有意见，那边让他们有意见就是。”冯元飚坦然的说道。
朱由检思考了下，这件事其实让马士英来做是最合适的。冯元飚还是不太适合出面，因为冯元飚和原毓宗这个集团的作用，还是在马士英集团和东林集团之间做润滑剂。冯元飚集团是绝对不能下场的。
“不行，此事如果真要做，就让马士英来做吧。”朱由检笃定说道。
其中利害关系，冯元飚也清楚的知道，闻言道：“只怕马士英不愿意去做。”
“他没得选。况且这也是一个让他搏名的好机会。”朱由检说道。
马士英还真是这么用的，反正干一些脏话，让他来就完事了。毕竟身上债多了不愁。
翌日，马士英、姜曰广两人先后从南京到来。两个阁臣也没有同路过来，先后隔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
粮草、军械都已经从各地运送到了扬州，接下来会以大运河为补给线为北伐大军输送粮草。
“陛下，清军有大量的船只水师，臣举荐一人，可以让其率领水师，登陆辽东，攻打清军腹地。”底下的办事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后，总有一些朱由检想到的层面被他们想到，然后报给朱由检。
说话的人是张煌言，这应该是成为中书舍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谏言。五个中书舍人里面，夏允彝是最为出名的，年纪在这里，在南京也有着众多的人脉，比如他与陈子龙就是非常好的好友，另外几个都是有着名声的。这张煌言举人出身，反而最没有名气。
众人都以为张煌言只是来凑数的。相反，这五个人里面，张煌言反而是朱由检最为看重的。其他四人反而是来凑数的，只等着观察培养一番后，朱由检打算让他们担任地方职务一段时间，再调入中枢。这些主战派因为有着主战的意识形态，迟早是要得到重用的。
“水师？你举荐何人。”
张煌言回答道：“郑芝龙。”
在场的中书舍人和三个阁臣都看向了张煌言，这让年轻的张煌言有点紧张，感觉到张煌言的紧张，朱由检宽慰道：“不要紧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行，就算说错了也没有关系。现在是群策群力的时候，有主意大家都可以大胆说出来。”
“陛下，郑芝龙横行东海，占据台湾，多次击退红毛（荷兰人），受朝廷招安为海防游击。因为郑芝龙在海面上的强大实力，臣之前了解过郑芝龙。在臣看来，朝廷远远没有认识到郑芝龙的强大实力，而臣也认为，郑芝龙完全是可以为朝廷所用的。”张煌言受到朱由检的鼓励，从开始的紧张，慢慢的说话也顺畅了起来。
朱由检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郑芝龙麾下有兵马两万，以台湾为船舶基地，对岛上也颇为有治理之功。崇祯六年，郑芝龙在海上击败红毛后，东海之上便听他号令。通贩洋货，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郑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他不单让商船在东海上尽显便利，其自己的商船更是遍布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等等诸多地方，其财富完全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
“其麾下有两万兵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是东洋、南洋当之无愧的强权。”
“臣觉得最重要的是，此人心中是有着朝廷的。”
“崇祯元年，闽南大旱，饥民众多。郑芝龙在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号召下，不单将积累的粮食用来救助灾民，还将众多无家可归的灾民迁移到台湾，招纳漳、泉灾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只是，士林众人皆说，郑芝龙占据台湾，迁移百姓，是有异心，是要割据台湾的。臣却不这样认为，台湾悬于海外，为红毛占据，郑芝龙收复台湾反而有功。郑芝龙统一海域，让倭寇绝迹，海域一时安宁，这也是大功劳。臣认为，郑芝龙的实力强悍，朝廷不妨许以官职，让其以兵力骚扰辽东鞑虏后方，必定能让鞑虏难顾首尾，也足以牵扯鞑虏大部分的兵力。”
张煌言说完之后，朱由检陷入了沉没。
中书舍人李清站出来反驳说道：“臣不敢苟同。郑芝龙富可敌国，在海域上权柄滔天，完全可以说是东海上的王了，朝廷许什么官职能让其去袭击辽东？难道封其为王吗？张舍人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
另外一位中书舍人章正宸站出来也说道：“陛下，臣不是反对张舍人所说，而是要指出一点张舍人说的不实之处。”
“郑芝龙在料罗湾击败的红毛，此红毛唤做荷兰，活跃在大明海域很多人，在料罗湾海战之前就已经多次与我大明水师交锋，大明水师不敌，朝廷遂招安郑芝龙。崇祯六年，料罗湾海战打响，大明水师投入船只一百余艘，郑芝龙投入船只五十余艘，朝廷以郑芝龙为先锋，大败荷兰水师。郑芝龙遂占据台湾，而他保存了大量的实力，大明水师此战过后元气大伤，难以在海域展现力量，郑芝龙此人难道不是与异心？”
“另外还要说一下倭寇之事，倭寇绝迹，绝不是郑芝龙的功劳。而是日本国内幕府将军德川秀忠下令禁止了海贸活动，施行所谓的闭关锁国，大抵就如同我朝之前颁布的禁令，片木不准下海。”
“说到此处。臣也有自己一个想法，要说给陛下听。”章正宸这个人还是有点能耐的，站出来说话没有一点紧张，声音洪亮中正，底气十足。
朱由检想不到自己身边有个人对东海上的局势了解的这么清楚，并且对日本的了解也非常的清楚，此人看来不简单。
“说。”朱由检说道。
“陛下，臣请求开海禁为国家增加收入，郑芝龙已经赚的富可敌国了，盖因其把持海域商贸，朝廷要进入其中，并不难。”章正宸朗声说道。
海禁的问题朱由检就知道迟早会有人提出来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并且还是由一个中书舍人提出来的。
朱由检问道：“那你可知道，海贸走私猖獗，并且开海禁之事很多人反对？”
“臣知道，但臣明白，一件事不去做，永远就只会停留在脑子里的想法层面。不管多少困难，只要去做，总会成功的。”
朱由检看着豪气云升的章正宸，不免感叹，年轻真的很好，可以做事不顾一切后顾，只要到达自己的目标就可以了。
叹了一口气，朱由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开不开海禁现在都无所谓了，朝廷要是在海贸上赚钱，又会被人说与民争利了。此事朕心知肚明，章卿也不用劝谏了，很多事情不是朕不想做，只是还没有到时候。不过章卿对国外的了解倒是不错，以后要多多研究那些红毛洋人，他们的技术很先进，大明应该多向他们学习，切不可心生优越，认为他们是蛮夷。毕竟我们认为鞑虏是蛮夷，结果鞑虏能一直大败咱们这大明。”
“臣，遵旨。”章正宸回到了位置上。
朱由检的目光再看向李清：“郑芝龙愿不愿意为朝廷所用，且不用讨论。赠他官职也不会让朝廷有什么损失。”
“臣明白了。”李清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郑芝龙这种完全是军阀属性的人，不听朝廷的纯属是正常的，李清的顾忌完全有道理。
最后朱由检才看向张煌言：“张卿，你的思路想法非常的好。朕和朝廷诸公们确实没有想到郑芝龙。朕认为你的提议值得一试，若是能让郑芝龙登陆辽东，骚扰满清后方，这便又能让我军能增加一些胜算了。”
张煌言闻言有点惶恐，能被陛下认可，什么都值得了。
“臣只是胡言乱语，臣惶恐。”张煌言激动的道。
“无妨，谁都不可以面面俱到，但是你的总体思路是对的。”朱由检道。
“册封郑芝龙的事情，三位内阁大臣不妨说说意见。”朱由检这才询问三位大臣。
马士英身为次辅，率先说话：“陛下，不封许以爵位给郑芝龙。另外可以封其为登莱总督，让其兵发辽东。”
朱由检否了马士英的提议：“登莱总督朕是要给于七的，于七在登州、莱州实力强悍，他麾下也有一支水师，而且此人与朕也有过一面之缘，其人更比郑芝龙靠得住。”
郑芝龙在福建和台湾就是土皇帝，朱由检也是清楚的。福建官员大多数都与郑芝龙有着莫逆的利益关系，要说郑芝龙举起反旗造反，那是不大可能的，但是也别想着郑芝龙全心全意的帮助朝廷，那更加不可能。
没有造反的缘故，还是因为郑芝龙麾下的主要力量全都是福建人。他要是造反，福建肯定是回不去了，脱离福建久了，人心定散。这年代的人们对故乡还是有着非常浓烈的思根情绪的。
朱由检的目光看向了冯元飚，冯元飚会意：“可封郑芝龙为伯，授其福建总兵，其弟郑芝豹为金州总兵。”
金州在辽东半岛，后世名为金县，距离旅顺不远。
“还可让郑芝龙在长山岛设立一处水师营寨，令其率兵骚扰辽东。”冯元飚道。
章正宸又出来补充说道：“陛下，郑芝龙最为信任的是其四弟郑鸿逵，而郑鸿逵为崇祯九年的武进士。臣与其人接触过，其人心向大明，可以任其一个重要职位。而郑芝豹虽然是郑芝龙的二弟，其人却向来以郑芝龙唯命是从，没有读过书，不识字，让人为金州总兵，效果不大。”
冯元飚默不作声，他对郑芝龙集团的了解也不深彻。章正宸帮自己纠正错误，冯元飚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你可认识其子郑成功？”
章正宸愣道：“陛下，郑芝龙并没有叫郑成功的儿子。”
“应该是叫郑森。”朱由检想了下。他娘的记错了，郑成功是后来为了伐清而改的命，现在的郑成功还是叫郑森。
“臣与郑鸿逵接触的比较多。郑森有过一面之缘，其叔父郑鸿逵评价其为郑家千里驹，我观其人声调清越，不染俗氛。少年得此，诚天才也。瞻瞩极高，他日必为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