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长点良心吧!
于是姜栾便老实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赶路又是无聊的一天。
姜栾再一次在马车上组织他的牌局。
但齐邵阳算是学乖了,打死都不上姜栾的马车当这个冤大头。
五缺一就很难受,姜栾寻摸着, 就找到了齐绍康身上,齐绍康求之不得, 欣然前往。
只过了一上午,齐绍康输得人仰马翻,敬谢不敏, 灰溜溜的逃走了。
这下子姜栾的牌局在车队里算是出了名了。
姜栾四处拉不到人, 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找到了齐玉恒。
“祖父有礼。”姜栾客客气气的问候。
齐玉恒上了年纪,一路上舟车劳顿,已不耐烦说话。
他抬起眼皮淡淡道,“姜小子何事?”
姜栾开门见山道, “怕您车上无聊,不如来我车上打牌?”
齐玉恒:“……”
姜栾想了想,又斟酌了一下言辞, “还是我们来您车上打牌?”
“瞎胡闹!”齐玉恒大怒,起身就要拿拐杖揍姜栾。
姜栾灵巧躲过, 嘻嘻哈哈的下车了。
既然牌搭子凑不齐, 这牌也不用打了。
于是无所事事的下午, 姜栾在马车上看书, 嫌马车过于颠簸, 便斜靠在齐绍麟的肩膀上翘着二郎腿,齐绍麟则倚坐在窗边抱着手闭目养神。
姜栾在一堆古籍中挑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看,还别说,这些封侯拜相、君臣相交的故事写的还挺感人。
于是姜栾看着看着, 就看睡着了。
……
“什么人!”
马车外有人大喝一声。
车队骤然停住,马夫一拉绳索,马匹扬蹄嘶吼。
姜栾正在睡梦中封侯拜相,猝不及防的从齐绍麟肩头上滚落,被齐绍麟一手扶住了额头。
“怎么了怎么了?有刺客?”姜栾尚在美梦中没有反应过来。
齐绍麟将姜栾扶好,起身拉开了帘布,打开车门。
车外有一少年扑倒在地。
他穿着身补丁衣裳,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跪倒在地,颤声道,“求各位行行好,救一救我和太姥爷的性命!”
“什么事?”齐玉恒从车厢中由人搀扶着走出。
因为他的马车在车队中打头,所以一出马车就看到了那跪地哀求的少年,微微一愣。
此时林中窜出几个八尺大汉,手里还拎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
“那小子呢?”
“在那!”
一伙人凶神恶煞的冲过来。
少年被吓得从地上跳起,躲进了车队当中,还恰好躲到齐玉恒身后。
因为这是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男孩儿,所以众人并不设防。
但这些一看就是歹徒的家伙就不一样了。
几个大汉见少年躲进了车队,就要冲进来抓人。
齐府随行的打手们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围了上来。
齐绍康更是首当其冲,施展轻功跳过来。
“休得放肆!”
齐绍康大喝一声,一脚踹开试图从齐玉恒身后抓人的歹徒。
“求求老爷救我!”少年楚楚可怜的拉着齐玉恒的衣角,躲在他身后。
齐玉恒见这孩子长得玉雪可爱,也就比齐邵阳大不了几岁,一下子动了恻隐之心,吩咐一众人道,“帮帮这孩子。”
齐府打手们得令后,便与那些歹徒缠斗在一起。
几个大汉见势不妙,将老头当场甩下,一个个钻入林中遁走了。
“太姥爷!”
少年又从车队中冲出去,将老头身上的绳扣解开,抱着老人痛哭。
事情发生的突然,结束的却很快。
这群歹徒兀然的现身又消失,只丢下了老头与少年。
此时姜栾刚从马车里走出来,听到这句堪称凄厉的“太姥爷”……声音十分耳熟。
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一头银丝,脸上满是沟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拍了拍怀里的少年,示意少年先让开,之后便领着孩子跟齐家人下跪道谢,“多谢几位恩公仗义搭救,老身感激不尽!”
老人的声音沧桑嘶哑,听得姜栾又是一愣,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但下跪的老头弓着腰,身材更显矮小,脸上遍布岁月沧桑的痕迹,跟仇捷途完全是两张脸。
姜栾又看向老人身边跟着的少年……正抬起一张清秀的脸,偷偷跟他眨眼睛。
姜栾:“……”
好家伙,虽然脸蛋变了,但这不是睿宝还能是谁?
齐玉恒一看到沧桑老人便感同身受,立马上前将老头搀扶起来,“无需客气,两位莫非是遇到了劫道的贼人?”
“少年”扶着自己“太姥爷”,轻声细语道,“我们打南方逃难来,原是想去上京投奔亲戚,谁知在路上遇到了强盗,还好诸位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
“少年”冲着在场的人作揖,抬起头时眉眼带着笑意……过了会儿便不笑了,因为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怪人一直盯着他瞧。
糟糕,“少年”心道,先前去过齐府一趟,该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
齐玉恒注意到齐邵阳一直盯着少年看,轻咳了几声,不满道,“邵阳。”
齐邵阳面颊微红……虽然隔着绷带也看不出来,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两位,行路的盘缠可还够?”齐玉恒问道。
齐府家大业大,经常做些慈善,花钱如流水。
齐玉恒当场就叫人去取银子过来,“老人”连忙推拒道,“不必,您太客气了,劳烦您救了性命,又怎好向恩人索要钱财?”
“少年”也帮腔道,“老爷您收回吧,我和太姥爷一路上做些行医的活计,并不缺钱花。”
“您还是位大夫?”齐玉恒惊讶道。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听您咳嗽声音沉闷,是否有胸腔阵痛、食欲不振的症状?”
齐玉恒眼睛一亮,“正是。”
“另外,您还有常年早起晕眩、颈椎不适?”老人问道。
齐玉恒点点头,“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寻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有看好。”
“如果您信得过的话,老夫可以一试。”“老人”笑道。
齐玉恒见老人与少年皆气度不凡,又从深林中兀然出现,竟如戏文上所说的狐仙一般,更是深信不疑,客气的请老人上车,“那便劳烦了。”
“老人”在马车中为齐玉恒医治的时候,一众人等在车外看守着。
齐邵阳有些莫名其妙,时不时的拿眼睛偷偷的打量那“少年”。
“少年”被他盯得有些许不耐烦了,绕过马车走到姜栾面前。
姜栾正坐在马车车沿上,耷拉着两条腿无所事事的看光景,就等着“少年”主动找上门来解释。齐绍麟则倚靠在车旁,似乎对“老人”与“少年”的出现毫不意外。
“这位少爷,请借一步说话。”“少年”对姜栾道。
姜栾正等着他呢,闻言就跳下马车,和“少年”钻进林子里说小话。
齐邵阳远远的看着,面色有些不虞。
姜栾揽着“少年”的脖子,低头小声道,“睿宝!你在搞什么鬼?这是易过容了?”
睿宝虽然模样变了,但声音还是无法改变的。
绿水洲相处的那几日,姜栾已经对他极为熟悉,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人/皮/面具而已,”睿宝也小声回道,“没有办法,临近天寿节,上京守城十分严格,都要收拜帖才能进城,我和师傅只好借一下你们的光,一同到上京去。”
“你们也去上京?”姜栾皱眉道,“去干嘛?”
“救我徒弟的娘亲啊。”睿宝理所当然的说。
姜栾简直嗤之以鼻,“我早想好法子了,难道要你们进去将人生抢出来?说吧,到底要干嘛?”
没想到姜栾这么不好糊弄,睿宝只道,“听说天寿节上京好吃的好玩的众多,我求师傅带我去长长见识。”
这个理由倒像是睿宝能干出来的事,仇捷途一看又是个溺爱徒弟的,姜栾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这次换睿宝来问姜栾,“你们家里这个绷带怪人是谁啊?”
“你见过的,”姜栾道,“那日来有一家饭铺捣乱的那个,麟哥同父异母的弟弟齐邵阳。”
睿宝隐约记起有那么一个自食其果,被开水烫了还不肯及时处理的倒霉蛋。
他紧张的问,“这人为何一直盯着我不放,莫非是认出我来了?该死,早知道声音也伪装一下了。”
“我看……不见得。”姜栾露出个迷之微笑。
说起来齐邵阳也该有十四岁了,虽然搁在现代还是成群结队嗷嗷叫着,跟蝗虫过境一般讨厌的小屁孩,但放在古代也是足可以讨媳妇儿的年纪了。
“你是什么意思?”睿宝被姜栾笑的有些瘆得慌。
“我的意思是,”姜栾慢吞吞道,“这小子想让你成为我们的家里人。”
睿宝:“??”
俩人正说着话,有人咳嗽了两声。
姜栾和睿宝顿时闭嘴了,齐齐抬头去看,正是两人方才议论的齐邵阳。
齐邵阳拿着个水囊,递给睿宝,“公子喝水?”
“不不,少爷您太客气了,”睿宝连连摆手。
齐邵阳并不死心,又道,“那公子你过来一同吃点干粮?”
睿宝干笑两声,“我不饿。”
“哦。”
齐邵阳原地站了一会儿,只得拿着水袋走了。
睿宝见齐邵阳走了,便一脸莫名其妙的低声询问姜栾,“你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家里人?”
姜栾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齐邵阳走了一圈,又绕回来。
这次他是冲着姜栾来的,并用上了时隔多日未曾见过的谦卑语气道,“小堂嫂,不如邀请这位公子一同去你的马车上玩牌?”
睿宝:“??”
姜栾一本正经的说,“今日我想在马车上看书,就不玩牌了。”
齐邵阳闻言点点头,一脸失望的走了。
“他到底想干嘛?”睿宝一脸暴躁的说。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栾“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时齐玉恒接受了医治,和易容后的仇捷途走出马车。
他拉着仇捷途的手连连道,“神医啊,真是神医!”
“老爷您过奖了。”仇捷途淡淡的笑着说。
“听说神医也去上京,不如与我们同行?”齐玉恒问道。
齐玉恒这话简直正中几人的下怀。
齐邵阳表现的比任何人都积极,响应着齐玉恒的话,“祖父所言极是!”
“……”
夙平郡王看了齐邵阳一眼,总觉得儿子今天的话格外多。
仇捷途也不推脱,笑了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为仇捷途要替齐玉恒医治,便与齐家族长共乘同一辆马车。
如此一来睿宝的去所便成了问题。
齐邵阳积极的邀请睿宝同住,别说睿宝不愿意了,姜栾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他还是跟我们一起住……”
齐绍麟截住姜栾的话头,“还是另外倒一辆马车吧。”
被嫌弃了的睿宝只得道,“我会骑马,骑马就好,那个……这位兄弟,我跟你同骑一匹马可方便?”
睿宝问的就是左朗。
这师徒俩简直就是演技派,连个眼神交集都没有,简直跟陌生人一般。
睿宝甚至怀疑左朗真的没认出自己来。
左朗闷不吭声的点点头,示意睿宝上马。
这下子齐邵阳看向左朗的眼神简直跟盯着仇敌一般。
这番热闹可把姜栾给逗乐了。
有了睿宝加入,姜栾的牌局可算不是五缺一了,甚至齐邵阳还争着要来玩。
但睿宝可不知道这小子那点花花心思,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怒斥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所以他打牌毫不手软,跟姜栾一前一后的配合着做局,压榨齐邵阳那点小金库。
但面对心上人就是不一样,齐邵阳这会儿输的甘之如霖,甚至还有赖着不肯走的趋势。
最后被他麟哥给强行揪出去了。
其中最不满意的当属夙平郡王了。
他不知道自己儿子这是被灌了什么迷药,一得空就往姜栾车厢里钻,自然是揪着儿子耳朵好一通训斥。
这一路上靠打牌消磨时光,很快就走到了上京。
此时距天寿节还有五日,上京内城防森严,城内各处张灯结彩。
齐府的一众马车赶至城门口,上了拜帖自证身份。
其实也无需拜帖,齐府年年都来京中祝寿,守城士兵有些见识的,都认得齐家族长和夙平郡王。
对于齐府上的人,士兵们也没有细查,略微看了下马上车上没有通缉要犯,便将他们统统放进了城里。
睿宝坐在左朗的马上,微微张开握紧的拳头,露出汗湿了的手心。
他望着偌大的上京城,古代十分少见的高层建筑物比比皆是,更有十分显眼的塔楼矗立在上京城中部、皇宫内。
此为著名的飞龙塔,传闻天赐神权与帝王星下凡,投胎化作人间帝王,享尽人间富贵,接受平民膜拜,待离去时便会登上飞龙塔,回到诸星宫殿之中。
不知道“那一位”,站在塔上负手俯瞰苍生黎民,是否担忧过自己有那么一个儿子,流落民间街头?
……
城中提前过节,到处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姜栾忍不住掀开窗子,探头出来看热闹。
上京城内不仅热闹非凡,就连街道都比云江城建的宽阔,看起来可以并行走三辆马车。
到底是首都,就是比乡下气派许多。
姜栾看着便按耐不住了。
齐绍麟只看姜栾的眼神,就猜中了他的心事,低声提议道,“我们晚上便出来逛一逛吧。”
“那自然是好了。”姜栾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上京内的百姓对今日浩浩荡荡进城的车队已经习以为常,连个出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齐府车队很快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齐家在上京的居所相较于云江的祖宅来说自是不能比,整个微缩了好几圈,但院落倒是精致别雅,十分整洁,显然是留守在此处的仆人细心打理过的。
仇捷途和睿宝跟着齐府的车队成功进京后,便向齐家族长辞别。
齐玉恒不仅得到仇捷途的医治,一路上还与其相谈甚欢。
仇捷途此人眼见开阔,知识渊博,是一个很好的谈伴,所以齐玉恒十分不舍。
比齐玉恒更不舍的是齐邵阳。
他轻咳一声,大着胆子凑到睿宝面前问道,“不知张公子塌下何处?”
对了,睿宝还给自己改了个假名,叫张进进,一听就是二流漫画里活不过前三页的三流角色。
这一路上睿宝已经腻味了齐邵阳这小子的纠缠,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简直是憋得难受。
此刻终于要脱离苦海,恨不得拔腿就跑,哪有把住处告知的道理?
他表面上装得温柔款款,小声道,“还得看我太姥爷的安排。”
仇捷途正跟齐玉恒说着话,齐邵阳就算再大胆,也不敢腆着张脸凑到祖父面前大放厥词,心里十分惋惜,只得暂且作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仇捷途笑着冲众人作揖,“多谢各位一路上的关照,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