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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时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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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然而,相比南市街口吕氏**被当众公审、问罪和处刑,所引发的士民百姓围观和声讨的热潮。作为扬州的三大风月胜地之一,位于城西曹家桥畔的长庆里;昨夜里寻欢作乐、通宵达旦的大多数人,却依旧还没有从充满脂粉和旖旎的睡梦中醒来。

事实上随着连日下来,广陵城内逐步解除了街头戒严和宵禁措施;作为昔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古今销金之地,广陵城内的诸多花街柳巷,也像是压抑日久后触底反弹一般,迎来了连续昼夜宾客盈满的热闹纷繁。

在忍受了长久吕氏妖党的肆虐横行,各种意义上朝不保夕、道路以目的日子;又经历目不暇接的惊变乱战之后。无论是那些寓居扬州的富商豪贾或又是世居本地的大族宦家,都已迫不及待想要在温娇柔怀之中、声色犬马之际,寻获更多的慰藉和宣泄了。

因此,当一名眼袋深重而不修边幅的中年文士,在芜湖院中再度醒来之后,却不由重新观察了一番周旁的环境;确信身上并非是那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衣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空气中隐隐荡漾的器乐和歌声,还有人形骸放浪的哄笑声,透过脚下的楼板而缓缓传来。

当他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下来之后,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步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宴厅之中。但无论是帷幕背后的乐师和倡优,还是在梁柱之间穿行的侍儿、女婢;或又是在席案上形骸放浪坐拥女伎的宾客们,对着他都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般地仿若未闻,自然略过各种眼神和目光;

唯有这些正在享受别样白日时光的新旧宾客们,正在讨论的某些只言片语才会刺入他耳中,而化作这位文士嘴角稍闪即逝的一丝无奈和悲苦,也让他稍稍顿足停脚片刻以为侧耳倾听。

“又得一日安闲自在啊!还不快于我满上。”

“兄台又白日醉饮了,难道又有新作将出?”

“哪有什么新作,唯有满肚子的糟糠。不过是得过一日且过一日尔?”

“兄台何以如此悲观,我想如今这位高氏储帅,断非是吕贼那般苛酷刻毒之辈吧。”

“何以见得?这才过了几天安生光景,怕还没有露出什么行迹来吧?”

“兄台,你怕是在这温柔乡里不知岁月几何,也不晓外间变化了吧?”

“此话怎讲?”

“君不见,这位储帅自平灭吕氏之后,就未尝纵兵抄掠,反倒是严令约束部伍;既不曾加征于下也不曾更多劳役民力,反倒是大开府库赈济于民家;且无论日后如何,眼前也是个有心治理气象了。”

“这倒也是,不然何来我辈此刻的逍遥安逸呼?来来,再满上一大觞,且为庆之如何?”

“且庆太平依旧,庆欢歌犹在;惟愿广陵大治,此刻天长地久……”

“对了仁兄,你可知晓,那南市口正当公审和诛杀吕氏妖党了……”

“怎会不知?前日里那吕妖道以大小罪状三百,明典正刑之时,那才真是大快人心啊……”

“真是饮酒误事了,却不想错过了如此盛事;来人,再开一坛桑落酒,请仁兄与我分说一二!”

“……只见那位储帅,直接判了那妖道当受万民之剐,遂各家苦主争拥而至的一时盛况,瞬息之间就只剩个光秃秃的骨骸了……”

“待到昨日,又判处那诸葛殷受掷杀之刑,是以士民百姓竞相以瓦砾投之,须臾成峰,几高抵墙啊。”

“至于其他的吕氏妖党、附恶之徒,怕不是也难逃这刀头一遭……”

而说到这些吕氏余党的下场,却又让这名文士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就仿若是有什么不严和危险的事物在隐隐紧追不放似的;但是他的耳朵却又忍不住仔细地支棱起来,想要听个分明。

因为他此时心中其实是相当地慌得一逼。要知道他本姓崔名致远,乃新罗国人,十二岁就入唐求学,并在成年后考取了“宾贡进士”,由此做了宣州的溧水(今南京市高淳区)县尉;任满后因为道路阻绝,又为淮南高骈招辟为幕下馆驿巡官。

因此,他既为扬州增筑城防而撰写了《筑羊马城祭土地文》;也为高骈起草过讨伐黄巢的《檄黄巢书》。据说,黄巢读了檄文,吃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正因为这篇《檄黄巢书》被高骈赏识,而表奏朝廷加敕“殿中侍御史内供奉赐绯鱼袋”的荣衔。

然而,当吕用之之流开始以方术宠近得势之后,他为自保苟全也曾经做过许多阿附、吹捧吕氏**的违心之举了。比如他就曾经做过《诸葛殷知榷酒务》赞曰:“昨分孔仅之重司,已成历试;今蹑鲁匡之良策,何惮专勤。无辞郑驿之卑栖,早致卓炉之馀利,能资美禄,必赡雄师。”

以生花妙笔的粉饰,将诸葛殷之流摇身一变,成为孔仅、鲁匡再世般的人物。因此,当诸葛殷等人的党羽和关系人等被清算的时候,他就只能从自己栖身起居的淮南行馆,躲到了红药桥一带长庆里的欢场行院之中,在老相好的怀抱里权寻慰藉、买醉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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