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女孩很茫然, 很无措，眼底的泪水是真的，噙成一片小湖泊, 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微微闪烁着车内的昏黄灯光。
郁乐再次确定，她的脸和段琪琪长得一模一样，身上穿着的校服都来自同一个高中。
可她怎么……好像失忆了。
郁乐眨眨眼, 迟疑着问道：“你不认识我？”
同样声称自己是段琪琪的女孩，也迟疑地打量着郁乐, “我……应该认识你吗？”
“我叫郁乐。”郁乐弯弯唇角, 笑容轻松, “你现在认识我了。”
段琪琪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哭腔再次变重，“这……这到底是哪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郁乐语气平缓地问她, “你跟我说说, 你出现这儿之前, 是在哪里？”
段琪琪搓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努力回想, “我、我和闺蜜正在高速上, 我有一个闺蜜满十八岁了，考了驾照, 说带我们去兜风。”
郁乐一听，好家伙, 这是真勇啊。
段琪琪已经开始自我忏悔,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拿到驾照之后要等一年才能上高速, 我们犯了错，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郁乐微微一笑，尝试平静地安慰对方，“可惜，已经晚了，你们应该是出了车祸，所以都死了。”
“那、那我现在……”段琪琪睁大着眼，眼眶里的泪珠还在熠熠闪动，却又不敢再乱哭，努力望着郁乐。
郁乐正要接着告诉她，前面那个纹身壮汉和妩媚女人却又扭头过来找存在感了。
“喂，你叫郁乐是吧？”
“你坏了规矩你知不知道？”
“我记得你好像是一个小型攻略组的组长吧？成员总共就五六个人，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就该好好夹着尾巴做事，懂不懂？”
陆路站起来，又打算开骂，他这暴脾气吓得贺跃连忙拉住他。
“老大，他们说得没错啊，规矩不能坏，就算是老爷子，也得守规矩呀。”贺跃只差跪下来求陆路了，生怕陆路这暴脾气要是冲昏了头，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幸好，陆路也只是冷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贺跃总算悄悄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告诫另一位姑奶奶，“这新人上来啊，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她们这些事的，得等她们选择了加入哪个攻略组，才能由那个攻略组的成员告诉她这些。”
“如果她们不加入攻略组呢？”郁乐想起之前她们在荒村。
贺跃一愣，然后耸耸肩，“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新人们只要有脑子，谁不愿意加入攻略组，更何况我们这儿三个大型攻略组，在游客中心那可是挤破脑袋想进的。”陆路抖着腿，很拽地仰着脸。
现在是非常时期，开荒新的旅行点，所以才无条件让这些新人加入，在他看来，他们就应该偷着乐！
郁乐明白了，大概就是攻略组都想招揽新人们进自己的攻略组，到时候好使唤。
所以如果她提前解释了，新人们就没有那么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就不急着加入攻略组了。
这就是规矩。
郁乐无奈地看向段琪琪。
段琪琪很有眼力见儿，立马就摇头道：“没关系的乐乐姐，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她擦干眼泪，没有再哭，悄悄握紧拳头，变得坚强起来。
-
旅游大巴一路前行，车内除了后排偶尔传来新人的哭泣声，一直都很安静。
大家都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噩梦。
郁乐倒是没睡，她一直望着窗外，可惜看不到任何风景，只有黑雾不断翻涌着，越积越多。
趁段琪琪也闭着眼睡着之后，她拿出自己的旅行手册，看了看新生成的这两页。
旅行第二站——开心小镇
游玩时间：五天
必玩景点：三个
可自由参观景点：两个
然后是第二页，写着开心小镇·必玩景点一。
【开心游乐园】
开放时间：早上八点半
建议游玩时长：一整天
参观结束可领取小礼品：开心面具
信息并不多，但郁乐合上旅行手册，却又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游乐园啊，她小时候最喜欢去了。
重温童年，也蛮让人期待呢。
-
大巴车终于缓缓停下，在一座小镇的入口处。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变得薄而散黑雾中，那块立起来的大大招牌。
几乎有十米高十米长，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开心小镇，还有一个大大的笑脸。
像是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来的，笔迹很稚嫩。
司机打开车门，拉上手刹，起身朝大家微笑道：“景点到了，各位乘客可以下车了。”
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他帅气的脸庞没有任何疲惫，依旧精神抖擞，笑容满面，油头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根散乱的发丝。
好像他无论哪一分哪一秒都是这个样子，不会有任何变化。
“
郁乐眨眨眼，忍不住和陆路小声神秘兮兮地说：“我去荒村的时候，也是这位司机开的车。”
陆路瞥了她一眼，随口道：“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是他开的。”
郁乐：……
所以是我小题大做了是吗？
起码其他乘客都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完全没给司机一个正眼。
只有郁乐还是习惯性地说了谢谢，做人要有礼貌，这是她的原则。
当最后一排的乘客们都下了车，司机就一脚油门飙车离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小镇里走出来，伸手一拨，原本笼罩着小镇的黑雾就全散开了。
大家这才看到小镇里的景象。
一桩桩红色屋顶绿色墙壁的房子，排列得十分整齐，房子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虽然有一层的平房，也有二层、三层甚至四层的楼房，但每一面的绿色墙壁上都用红色油漆刷着笑脸，红色的屋顶则用绿色油漆刷着笑脸。
大家极目远眺，好像能看到明天要去的游乐园，因为一个大大的摩天轮正在远处缓缓转动着，不过那摩天轮不像现实里大家见过的摩天轮，而是笑脸形状的摩天轮。
开心小镇的标志，大概就是笑脸，真是到处都彰显着这个。
包括导游，他穿着绿色的毛衣和红色的休闲裤，衣服裤子上也都画满了笑脸，不过不是那种印刷得整整齐齐的笑脸，而像是不同人画上去的，每个笑脸都不相同。
他还戴着一副笑脸眼镜，打扮得很浮夸。
可是，他没有笑，藏得眼镜后面的眼珠子无比冷漠地看着大家，薄唇抿成一条线，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郁乐听到身后的大型攻略组在小声说话，这位导游好像是新出现的，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
导游淡漠地扫了一圈后，冷声道：“我是你们在开心小镇的导游，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阳导。”
郁乐又听到身后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仿佛都有点被镇到。
陆路也是，眼神忌惮又郑重地看着阳导，点头颔首，无比礼貌地回应道：“阳导好。”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连忙跟着问好。
贺跃见郁乐一头雾水，连忙压低声音道：“你来之前没看过关于导游的基本信息攻略啊？”
郁乐摇摇头。
她看那个干嘛，浪费钱，关于导游的事，她都可以直接问小云和小花啊。
不过小云小花怎么没提起这个？
毕竟现在都是一伙儿的，贺跃实在怕郁乐拖后腿，更何况信息攻略不像过关攻略那样，捂得那么紧，关系好的话随便说说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清清嗓子，开始为郁乐介绍，“其实导游也有地位高低之分的，他们内部之间，等级也十分森严，但我们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划分的。总之最厉害的那一批呢，会自称x导，中间那批呢，会自称x爷，地位最低的那批，就会自称x哥。”
郁乐愣了愣，那小花和小云，岂不是地位最低的那一批？
“不过就算是x哥，捏死我们，也跟拍拍身上的灰一样！所以你千万别觉得x哥就好应付，就可以不尊重对方了！不管是什么导游，只要是导游，咱们就得跟个哈巴狗似的舔他，知道吗？！”贺跃语重心长地教导着郁乐。
“……”郁乐无语地瞥他一眼，“那x导呢？岂不是得跪下来舔？躺下来舔？”
“非常可以。”贺跃顿了顿，又无奈地耸耸肩，“不过，你想舔人家也不会给你机会。x导很少，目前已知的只有五位，现在加上这位阳导，可以有六位了。已知那几位x导的共同点就是超级冷酷，超级无情，优越感光环max，所以咱们去舔也是没用的，还是夹起尾巴打起十二分精神吧！”
“x导比x哥厉害多少？”郁乐忍不住问。
“……”这可把贺跃难倒了，他下意识看向陆路。
陆路刚刚一直在关注两人对话呢，这会儿见贺跃求助，立马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捏着袖口整理，轻飘飘地说道：“我只知道，上次星导出现在五号游客中心，当时在游客中心的x爷、x哥那些导游，都倾巢出动，挨个去拜访，示好。”
“好厉害啊。”贺跃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了一声。
陆路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郁乐，“对了，你知道导游还分为两类吗？”
郁乐摇摇头。
陆路嫌弃地睨了她一眼，“我给你的那些攻略点都白瞎了是吧？你什么都不查查？说实话，高等级游客都知道，导游比过关攻略还重要。”
贺跃替郁乐找补，也可能是挖苦，“老大，你别生气啊，她不还是vip0的游客吗？哪有这种觉悟和眼光啊。”
陆路神色微动，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告诉郁乐，“其实这也是我们游客私底下的划分，把导游分为一类，一类是爱笑的，一类是不爱笑的。”
“还能这样分？”郁乐觉得还挺神奇。
“是啊，爱笑的导游很危险，他们可能一边笑着，一边把你化成黑烟。”陆路语气微顿，神色凝重，“但不爱笑的导游更危险，因为他们会千方百计诱使你触发死亡规则，再把你化成黑烟。”
郁乐心中一悸，也就是说，爱笑的导游更讲规则，只要你没犯规，就不会动手。
可不爱笑的导游就……居然会主动想办法，让游客犯规？
这挺恐怖的。
阳导恰恰就是不爱笑的导游啊，还是导游里实力最强大地位最牛逼的那一挂。
郁乐摸摸鼻子，开心小镇，这一趟这真是不虚此行啊。
几人说着话，其他攻略组的游客也都嘀嘀咕咕的，跟在阳导身后，拼命讨论。
当所有人都踏入开心小镇的那一瞬间，外围又升起了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翻涌卷积着，远远望过去，就让人心生忌惮，让人知道既然进来了，就无法再踏出去一步，只能乖乖等到旅行结束。
开心小镇的街道四通八达，像棋盘一样规划得非常平整，明明是下午，最亮堂的时候，可每一条路上都没有车，空旷而安静。
路的两旁都是漂亮的玫瑰花丛，大红且艳丽的一簇簇玫瑰开得正好。
是郁乐喜欢的风格，她闻着馥郁的花香，弯了弯唇角，心旷神怡，这地方真是比荒村好多了。
阳导指着小镇中心唯一的那栋五层建筑，还挂着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牌，他拉长着脸介绍道：“那是开心酒店，你们接下来六个晚上，都会住在那里。”
听到他这么说，郁乐更高兴了，那么大的酒店，应该住宿条件还不错吧。
她想要独立的淋浴间，还要又软又大的床，还有，要是能电话前台，点餐送到她的房间，美味的餐食无限量那就更好了。
郁乐还在幻想着，忽然身后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骚动。
她看过去，发现大家都齐齐看着一个方向。
那是右边延伸过来的柏油大道，她也顺着望过去，看到几个开心小镇的居民正从自家的房子里走出来。
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像医院的病号服，蓝白条纹的款式。
鞋子也是统一的样式，但有人穿的红色，有人穿的绿色，鞋子正面都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走路的时候，那笑脸好像在抖动，让人有点眼花。
如果只是这样，也算不上太诡异，不少高等级游客都见多识广，根本不可能在意。
可是……
这些居民的嘴里都伸出了两条手指粗细的长链子，分别往左往右，挂到耳边，把他们的嘴巴扯得很开，刚好拉扯出正在大笑着的模样。
眼皮的两端和正上方也用钉子改造了一下，钉出眉眼弯起来的形状。
看起来无比残忍，又非常奇诡。
他们的眼神那么空洞，那么麻木，却又像是在极力大笑，很开心，很开心。
阳导随意瞥了这群走出来的居民，介绍道：“他们都是开心小镇里的居民，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希望各位游客通过在开心小镇的五天旅行，也能体会到开心的真谛。”
游客们硬着头皮点点头。
嗯，如果忽略掉这些居民脸上的那些铁链和钉子，还有那行尸走肉的走路姿势以及麻木不仁的眼神，真是像极了现实里一座座寻常小镇上，那些为了自己生活而奔忙忙碌，平凡却又开心的普通人呢。
-
小镇并不大。
从入口走到正中心的酒店，也只花了二十分钟。
这一路上，大家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居民已经习以为常。
除此之外，一路上也没有见到过任何异常。
临街的店铺都正常营业，老板和顾客都是居民，脸上都有铁链和铁钉，也不说话，却能准确无误地完成交易，大家也看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等到了那栋开心酒店的门口，阳导停下来，回头看向大家。
他的目光忽然在一个新人的身上停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开口问道：“你不开心？”
那个新人好像是个上班族，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但比段琪琪她们几个高中生还爱哭，从上车、下车到现在，都一直哭个不停。
虽然声音不大，但也挺招人烦的。
因为一直在哭，他也没听别人说话，这会儿听到这个奇奇怪怪的导游问他，他连忙点头，哭着道：“我想回家，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吧，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但我不想参加，我——”
话音未落，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一片黑烟。
几个新人游客吓得连忙叫起来，阳导又看向她们，“你们也不开心吗？”
郁乐扯了扯段琪琪的衣角，段琪琪很快会意，立刻摇头否认，颤声道：“我们开心！我们很开心！”
其他几个新人刚刚见识过那惨况，也不敢再乱说，见段琪琪这样回答之后没有变成黑烟，他们也都顺着她的话回答。
阳导收回视线，没有再搭理他们，摆手道：“你们可以进去了，出示旅行手册给前台，他们会根据你们的游客等级，办理相应房间的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