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陈医生闻得到见不着, 不管是饭菜还是苏笑笑，他都没有见到，直接被韩城给打发走了。
一整只软烂脱骨的五香荷叶鸽子上桌，飘香四溢, 蒜蓉蒸茄子软糯入味, 整个院子都弥漫让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看到刚刚小陈的反应, 原本觉得用自己的工资关起门来吃肉无所谓的韩城都有点不确定了，媳妇儿的手艺太好, 每顿饭都这么香的话，难保招人嫉妒, 万一去被举报，还要去澄清，倒不如明天回到部队先报备一下, 就说两个孩子身子骨弱, 这阵子需要好好补补身子, 所以家里的伙食得好一点。
这还是个换肉票的好理由，还有奶粉票也不能少。
再说这也不是借口，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小豆包现在能自己吃饭, 鸽子肉对小孩子身体好, 苏笑笑把最嫩的位置撕碎一点放到豆包的碗里, 再浇上一点汤汁拌一拌, 时不时给他夹点茄子，小家伙吃得一口一个香，满满当当的一碗杂粮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饭团就不用说了, 他吃什么都吃得特别香，果不其然，鸽子肉又变成了第一名好吃, 还把吃剩的骨头拿去喂他的小弟粥粉面饭。
没错，自从四只小鸡成为他们家的一员，饭团就成了领导，自封饭团大将军，四只小鸡仔的名字分别是粥粉面饭，他还拿韩城的印泥去给每只小鸡仔做了不同的记号对号入座，慎防叫错，还说等他们长大了也要按“粥粉面饭”这个顺序来吃。
苏笑笑觉得这孩子也是心大，一般孩子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动物都舍不得吃，小宝养鸡的时候，家里人也给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不然李玉凤要宰他养大的小母鸡得哭天抢地。
但人家饭团不是，他的小鸡仔就是养来吃的，整天盼着小鸡仔长大了好下锅，什么蚯蚓蟋蟀菜叶红薯骨头……只要小鸡仔肯吃，五花八门什么都拿来喂，要不是苏笑笑说我们自己吃的食物不能拿来喂给小鸡仔，那样太奢侈的话，他连早上吃的蛋饼都舍得分它们一点。
饭团边挖蚯蚓边说：“粥粉面饭你们快快长大，妈妈厨艺超厉害，小鸽子现在是第一名好吃，你们要赶紧长大下锅，努力变成第一名好吃打败小鸽子！”
苏笑笑简直哭笑不得，小鸡仔知道自己距离长大是为了下锅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它们肯定不愿意长大，她都仿佛都能看见粥粉面饭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韩城都对这个儿子也是挺无语的，性子倒是跟苏笑笑越来越像，以前杨梅嫌脏，从来不会养这些小动物，连菜园子大部分时候也都是空着的，更不可能让他蹲在那里挖蚯蚓。
什么样的人就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有苏笑笑在，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会长歪。
韩城帮着苏笑笑收拾厨房，顺便说起她工作的事：“部队那边说你条件不错，等政审下来确定没问题的话，先参加一个内部考核，通过了随时可以上岗，上班时间也很弹性，具体的等确定下来我们再商量，这些都好办。”
苏笑笑点点头：“找好职业方向就行，我也没准备那么快去上班，起码要等下个学期开学吧，把饭团启蒙好送去学校上课再说，等我娘来还得跟我娘学学怎么种菜，就是做衣服怕是学不会了。”
苏笑笑上辈子最不能接受的事就是通勤九九六，让她老老实实坐班八个小时会要她命的，即便没有父母留下来的大笔遗产，她也能做个短视频美食博主赚钱养活自己。
这辈子是没条件没办法，这个年代，嫁人养娃工作养家，得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
苏笑笑跟李玉凤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真心拿她当妈看待，大概是上辈子太缺乏母爱，这辈子总想多腾点时间跟李玉凤在一起。
“政审应该很快就会下来，”韩城说，他自然不会说他今天去催进度把领导都催急了，“年底的宣传任务应该也会重一些，不过我们按自己想法来，推迟一点上岗也没事。”
“嗯。”苏笑笑踮起脚在他的脸上“吧唧”一口，“去午睡，剩下的我来收拾，你得养精蓄锐为国家做贡献，赚钱养家。”
韩城已经习惯了她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现在就连饭团和豆包都动不动喜欢亲人。
反正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韩城今天确实有点累，也不勉强，勾起唇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出了厨房。
饭团和豆包也习惯了，爸爸午睡，他们就得跟着午睡。
尽管饭团还想多挖点蚯蚓快点养肥粥粉面饭，但还是乖乖地跟爸爸进屋睡觉。
趁着这个空档，苏笑笑赶在韩城下午上班之前先去把信寄了。
这里供销社的商品品种比苏家村县城供销社的商品丰富多很多，苏笑笑就买了些那边买不到又不要票还能存放的特产，还给大宝小宝买了一些不要票的文具，像笔盒书包这些要票的，她就没有买。
苏笑笑买的品种看着有点多，但是量都不大，所以不怎么打眼，邮局也不远，就连同着信一并寄了出去。
苏笑笑又给家里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便往回走。
穿过小路的时候，听到有人“嘘嘘嘘嘘……”。
苏笑笑定睛看过去，一个穿着很是破旧，一只眼睛看起来不大好的大婶在向她招手。
苏笑笑眨巴眼，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叫她。
她又“嘘嘘嘘嘘……”。
苏笑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婶子你在叫我吗？”
大婶四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才说：“过来，你过来啊。”
这年头的人都狠淳朴，应该没有碰瓷这回事，苏笑笑走了过去：“婶子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韩主任新娶那个很贪吃的新媳妇吧？”大婶问她。
苏笑笑：“……”她才来几天啊，到底是谁给她安这种人设的？为什么不是人美心善小仙女？
“婶子，我是韩城的妻子，但是我也没有那么贪吃。”后面那句明显有点底气不足，这年头大概谁家也不会一天两顿肉。
苏笑笑反省了一下，等天冷一点，她还是多买点放在家里屯着，省得大家天天盯着他们家有没有买肉吃。
“那你跟我过来。”大婶拉苏笑笑的手。
苏笑笑不动声色挣脱她的手：“家里孩子在午睡，我得赶着回去呢，你不说什么事我要走了。”
大婶又鬼鬼祟祟看了下周围，见没人过来才说：“是这样的，我家条件不好，孙子捡了点石螺，看能不能跟你换点钱。”
大婶说完，两只粗粝的大手连连摆了摆：“我我我，我不是卖给你，我是跟你换。”
这年头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是要蹲大牢的，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谁也不会出来冒这个险。
苏笑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她这么说就放下了戒心。
“可以的，你知道我们家在哪里吧？我现在没空跟你去取，你等天黑了再悄悄送过来，不要声张，我到时候跟你换。”
大婶没想到她什么都不问直接答应了，也是很意外：“那我晚上送过去，那钱……”
苏笑笑说：“你按市场价算就可以。”
大婶喜出望外：“谢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了，我孙子上一年级了，我让我他多捡一点，买本子的钱就有了。”
呃……
苏笑笑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大婶，我们家不会天天吃螺的，一个月吃一两次差不多了，可不能因为摸石螺耽误了孩子的学习，泥鳅黄鳝这些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但是你要先帮我处理好，去掉内脏洗干净了送过来，我可以多给你……多换一点钱给你，或者用本子铅笔换也行。”
大婶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我晓得的，不会耽误孩子学习，哎呀，其实天冷了也摸不到了，也就这个月还能吃上，我一看你就是个面善心好的，你真的太好人了，这要是换了别人，我连问都不敢问，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咱俩都得挨批的。”
苏笑笑看了眼时间，这都快一点四十了，韩城还得赶回部队呢，也不跟她多唠嗑：“我知道的，总之你过来的时候也藏着点，我真的该走了。”
大婶都快都脑袋点成小鸡啄米了：“我晓得的，你放心，那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这一耽搁，苏笑笑得一路小跑着回家。
多了个改善伙食的渠道，不用天天去往市场和供销社跑总是好的，她就是有点纳闷她贪吃的人设是怎么给立起来的。
回到家，韩城单手扣着袖扣从屋里走出来，苏笑笑松了口气，没走就好，孩子这么小，家里是离不开人的。
苏笑笑放下东西，上前帮韩城正了正衣领，顺便把刚才遇到的事跟他说了一下。
韩城微微昂首让她整理，听着苏笑笑的形容，他大概知道说的是谁：“应该是柱子家，他父亲是个英雄，牺牲在战场，母亲改嫁了，家里就剩下祖孙俩，部队每个月会给他们发抚恤金，应该不至于这么困难，不过东西送过来你就收着，钱稍微多给一点没关系。”
苏笑笑愣了下：“原来是烈士遗孤啊，说是上小学一年级，饭团要是开年插班的话，那就是饭团的同学了？”
饭团比他们小一两岁，按道理应该是明年九月才开始上学，而且得先上学前班，但是这时候也不会管那么严格，功课跟得上直接上一年级问题不大的，如果饭团学习进度还是超前，有必要的话小学还得再跳一级，总之因材施教，不能耽误孩子就是了。
“哎呀光顾着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苏笑笑把男人往外推了推。
韩城学她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苏笑笑会意，弯着眼睛踮起脚在他的俊脸上“吧唧”一口，给他一个再见吻。
韩城勾起唇往外走，心情格外的好。
要不是在门口碰见陈医生这个铁憨憨的话，他的心情应该会更好。
陈医生红着脸，揉了半天眼睛，“你你你你你”你个不停。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天化日之下，韩主任居然让自己的媳妇儿亲自己，还笑得这么灿烂！
陈医生幻灭了，韩主任在他心目中堪比珠穆朗玛峰的高大形象也碎了一地。
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韩主任！！
“笑笑还有妹妹或者表妹吗？堂妹也可以的。”陈医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也想要一个苏笑笑这样又甜又温柔的媳妇儿！
“没有！我再说一次，请你注意影响，笑笑不是你该叫的，叫嫂子或者苏同志！”韩城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
有也不可能介绍给你，韩城心想，我脑袋有问题才会跟你这个家伙做连襟。
“啊？”陈医生恍然大悟，连连道歉，“对不起啊韩主任，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就是就是笑……嫂子看起来太亲切了，像邻居家的妹妹一样……”
“她比你还大！”韩城打断他。
“啊？”陈医生震惊了，“嫂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啊？”
“这也不是你该打听的。”韩城继续说。
好吧，陈医生闭了嘴。
“对了，年前有个卫生知识和计划生育科普的任务，需要下乡一两个月，你这边有问题吗？”韩城问。
陈医生叫陈爱民，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分配过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资历尚浅，还在实习期。
韩城不会公报私仇就把他发配下乡那么狭隘，一般这种宣传任务都是从妇产科那边抽调人手和宣传队的人一起去的，但今年妇产科特别忙，抽不出人手来，陈爱民人如其名，很热心很亲民，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一般的卫生和计划生育常识是每个医生的基本功，韩城这个科室主任还要兼顾人手调度，是真的认为他适合才问他意见，如果他不愿意，韩城是不会勉强他的。
陈医生非常乐意：“我愿意接受党和人民的考验，我一定会出色完成领导交给我的任务！”
领导给他安排任务，不就是领导要锻炼他考验他吗？
韩城满意地点点头：“我相信你能做好，陈爱民同志。”
陈医生把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回去就把资料背个滚滚烂熟，陈主任我得争分夺秒学习，就不等你了，先走一步。”
然后，韩城看见一道人影快速从自己的侧边闪过，很快变成一道残影消失在前面的巷子。
韩城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不过陈爱民的话也的确提醒了他，以后还是让媳妇儿在屋里亲他，不要在院子里，以免落人话柄。
回到单位，韩城先去了后勤部，把家里两个孩子的身体情况报备上去，说这段时间可能需要补充营养，爱人做菜也不错，就算怕引来邻居争议云云。
后勤部的领导表示理解，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吃好一点不是什么腐败行为，让他放心，他心里有数了。
所以当韩城提出能不能把他的工业票和日用品的票换成肉票和布票给他时，领导也欣然同意，票据这种东西每个人每个月发多少是有数的，又不会多发，平时大家也会根据各家的需要互相调换一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办公室的好心阿姨还问他需不需要奶粉票，说她家孙媳妇奶水足，孩子暂时不需要补充牛奶。
韩城当场道谢用其他票据跟她换了奶粉票。
如此一来，整个部队医院都知道韩主任家的孩子特别瘦弱，特别需要补充营养。
小地方没有秘密，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快，两个孩子的事大家多少都是知道一点的，所有有些单身同志手里有多余的暂时用不上的票，也都很乐意换给韩城。
韩城一一道谢，用更好的票跟他们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