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永文三十九年, 虞朝发生了几件大事儿。

先是春末的时候，衮王八百里加急，叫人上奏到金銮殿上, 说是从衮州海边挖出来一座散发这五彩斑斓之色的白象石雕。要知道白象跟佛家有不解之缘，这算得上是祥瑞，永文帝信道也信佛, 应该说他自认是英明天子，最信老天爷, 当即就叫衮王亲自运送白象回京。

等衮王回京后, 已经是盛夏时节, 他刚住进虞京的衮王府第三天, 纯贵妃暴毙，永文帝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太子当场晕倒。

永文帝命刑部和大理寺严查, 查了些啥没人知道, 也没人敢问。

反正查着查着太子就被查出东宫了，衮王也被查上了太子位, 听说是为母妃去世伤心，刚进东宫就躺了, 直到立秋才从东宫出来。

他一出来就在陈皇后宫门前头跪了一天，老陈国公和陈皇后也不知脑子怎么就抽抽得厉害, 捏着鼻子认了这太子。陈皇后在后宫对着命妇狠夸衮王妃也就是现任太子妃端庄贤淑，老陈国公就颤巍巍站金銮殿上大赞太子仁孝端方。

按理来说, 虞京发生的事儿其他地界的老百姓们都不怎么关心, 尤其是皇城里发生的事儿，也不该传得沸沸扬扬。

可谁叫太子被废的无声无息呢？谁叫衮王成了太子连废太子他娘和他外祖都倒戈了呢？谁叫纯贵妃没的蹊跷呢？谁叫有心人不甘心衮王上位呢？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那么些细节，别说这是皇城里发生的事儿了, 就是搁在哪个村儿里有这么个发展，也得叫人把舌头嚼烂咯。

大家不敢明着说，私下里在大热天时候端着碗往树底下一坐，不带名儿来不带姓，能猜到天黑都丢不了兴致。

什么某家贵妾和废嫡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儿啦，什么某家贵妾宁死不屈贞洁烈妇啦，什么某废嫡子睡了多少老爷的小妾啦……满虞朝四大州，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髫龄小儿，拿这些佐餐食和浊酒，生生到秋里还没嚼够劲儿，毕竟嚼来嚼去谁也没等着个下回分解。

雍州这边老百姓也是如此，天儿实在太冷，那就穿上厚袄子往茶楼里花三五个大钱凑一壶茶，听说书人换着花样儿换了朝代继续揣摩，说书人耍弄上来劲儿，一点都不比花楼里的花娘子们耍弄的差。

青桑从外头回来，坐马车里，还听见从茶楼里回去的老百姓哆哆嗦嗦聊得起劲儿呢。

西北下雪早，刚十月初就落了薄雪，攒不住那纯纯的颜色，不止脏了吧唧的，化雪也更冻人。

她在廊庑底下跺跺脚暖和过来，换了新绣鞋收拾齐整，才掀开棉帘子往屋里去。玲珑不爱用香料，青桑一进门就是股瓜果味儿的热浪扑面而来，吹得人打心窝子里舒坦。

玲珑正在绣抹额，裴钧从城外亲自打回来的狐狸皮子，只从脖子底下和腋下取了最柔软的毛给她送过来。

这回有火红色的毛，她看着颜色鲜亮，来了兴致，想着做个漂亮点的卧兔儿，说不准明年就能用上。

“主子，奴婢将虞京来的节礼给林府送过去，林夫人留奴婢说话了。”青桑凑过去给玲珑行了礼，自在歪在脚踏上，给主子递针线。

玲珑三月里解了毒，就被裴钧一直逼着喝补品，什么好东西他不往她这里送，只全搂自己怀里，亲自拿着去厨下，逼着师傅们想出好吃好喝的做法做得了，再来正院逼着她吃用。

所以这会儿玲珑看起来比年初时稍丰腴了些，娇弱之感去了不少，整个人更显端庄秾丽，生生就是朵绽放到最盛的牡丹模样，看得人心生动摇。

她这会儿笑起来，青桑都看晃了眼，双手撑着下巴脆生生又开口，“主子您可别对奴婢这么笑，奴婢叫您笑得心窝子怦怦直跳。”

玲珑被逗得噗嗤笑出来，“哦？比你见侯爷替裴五求亲的时候跳得还厉害？”

青雉从外头端着碗参鸡汤进来，闻言也笑了，“那肯定不能，您答应了裴五的求亲，青桑当天晚上睡不着，非说自己病了，捂着心窝子跑奴婢房里睡了一宿。”

青桑叫她们逗得一路红到脖子根儿上，“主子您又拿奴婢打趣，人家跟您说正事儿呢。”

“那还不是你先打趣我的。”玲珑笑道，林夫人如何，她并没那么关心，左不过就是替衮王……哦不，替太子试探裴钧。

青雉又插话：“这就叫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您赶紧趁着热乎气儿，先把鸡汤给喝了。”

玲珑苦着脸不乐意，“那我这主子也没为难过别人吧？你们怎么就不学学主子我的疏阔，非逼我喝这个。”

“要不咱们怎么是做丫头的呢，孙嬷嬷是去跟管事嬷嬷对账了，等她回来要是看见您没喝，肯定得念叨您。”青雉笑眯眯道。

主子温补久了，有些不爱这些好东西，她们想法子劝主子多进用些都习惯了。

玲珑面无表情：“我看着鸡汤恶心，真的，一阵阵儿的想吐，说不准我是有身子了，不能喝这些油腻的。”

锦书本来一直笑着听这主仆几个逗趣儿，闻言愣了一下，“奴婢怎么不知道，不是，您前几日不是刚换洗过么？”

“大夫不都说过有孕后也有来小日子的。”玲珑狡辩。

青桑捂嘴偷笑：“那大夫前日刚给您请了平安脉，也没诊出有孕来呀。”

不等玲珑说话，她又叽叽喳喳堵主子的嘴，“再说人家都说怀了身子得一个多月才会想吐，就算您日子浅大夫没诊断出来，也不能这么早就想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