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魂一
凰殿院子里，内侍和宫女都瑟瑟地低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殿门大开着。
大殿的地板上，横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
那是个中年男子，穿着内侍的衣裳，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应该是被剜了一圈儿，拳头大的窟窿还在冒血，流了一地。
女皇被田嬷嬷扶着，右手上全是鲜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似是想不到这个人真会杀她！
她已有风霜的脸上，神情真是难以形容，似颓然，又似悲伤，还有些别的说不上来的意味。
凤凌心中一紧，双眸飞快在母皇身上扫过。
他这些年与母皇虽关系淡漠，但却从不希望她出事。
现在看她胸前衣襟上滴滴答答仍有血迹滴落，左前臂袖子断了一截。
这是……有人想刺杀母皇，被反杀了？
凤凌拉着王欣紧走几步，来到母皇面前。
顾不得见礼，先扶住母皇手臂，上上下下查看还有哪里受了伤？
浩哥儿扯住小歌儿小手，没让她跟进去。
王欣在见到殿内情形不对时，早已让系统开启了监视功能。
知道女皇只是左胸被刺破了皮，却并不致命。
左手臂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这么深的伤口本身倒没什么，麻烦的是，伤口呈现黑紫色。
这是中了天机锥心毒所独有的颜色。
中了此毒，中毒之人并不一定会死，但却注定会受尽折磨。
若无解药，中毒者便要忍受锥心刺骨之痛七七四十九天，且疼痛会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加剧，将中毒之人体内生机慢慢耗尽。
天机锥心毒所谓的‘锥心’，显然就是指中毒者遭受的锥心刺骨之痛；而‘天机’，则是指中毒者经过四十九天的疼痛折磨后，并不一定会死，而是要看天机。
‘天机’，俗称‘气运’。
气运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谁也逃不掉。
一般中此毒，非大毅力者，必不能熬过这七七四十九天层层递进的锥心之痛。
勉强熬过了，生机尽失，要想活下来，也是千难万难，的确就要看“天机”了。
运气好，侥幸活下来了，五脏六腑已被天机锥心毒毁损得差不多了。
只能痛苦地吊着命熬日子。
这刺杀的人，匕首上涂了此毒，女皇莫非是挖了他祖坟不成？
施毒之人既想她受尽折磨，但又不希望她死得太快，或者甚至说，不一定希望她死。
所以选了这么歹毒却又有一线生机的一种毒药。
女皇显然气运不错，刚好遇到王欣来京的第二天中毒。
王欣手里头虽没有现成的解千机锥心毒的解药，但以她现在对毒的研究，制出解药并不难。
她先给女皇用灵泉水服下了颗能解百毒的药丸，暂时压制住毒性，让它不要那么快发作。
然后麻利地从袖子里取出随身医药包，里面基本的诊治用品都有。
王欣先让凤凌扶女皇坐在椅子上，用灵泉水给她清洗伤口，顺便取了些毒药样本，然后利落地清创，缝合，包扎。
女皇全程一言不发，像是个失了灵魂的木偶。
直到王欣包扎好伤口，她的眼珠才动了动。
她抬眸看着凤凌，忽然指着地上的死尸道：“凌儿，你还记得他吗？”
凤凌早先看那刺客已死，并没多在意。
像他们处在这个位置上，被刺杀，只是稀松平常的事。
此时听母皇这么说，难道这刺客还与他有什么渊源不成？
他凝目朝那具中年男尸看去，越看越眼熟，与记忆里的一张面孔逐渐重合。
电光火石间，凤凌想起来了。
他是他皇父的暗卫，魂一。
那时他还小，记不下许多事。
只记得皇父整日待在凰殿里，从不出门。
他是小孩子，可待不住。
趁皇父不注意，总是偷偷往外跑。
每次出去，魂一就若远若近地跟着他……
但自从皇父走后，他就失踪了，听说是去皇陵给皇父守灵了。
他后来去皇陵祭拜皇父，不知是他避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再也没见到人。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会回来刺杀母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或皇姐安排的呢。
要知道，皇父的暗卫，从来只听从皇父一人的调遣。
连母皇的面子都不卖的。
后来，皇姐和他在征得皇父同意时，偶尔也能指使动他们。
现在，魂一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母皇若硬要说这次刺杀与他和皇姐有关，他们还真是百口莫辩……
凤凌正思绪翻涌间，就见母皇站在那尸体前，突然挥剑在魂一的脸上划了七八剑。
使本来就血肉模糊的尸体看起来更凄惨了。
凤凌不解地看向母皇。
人都已经死
了，没必要再毁容吧？
看母皇先前的情景，也不是对魂一恨到毁尸灭迹的地步呀？
除非……母皇认为魂一的刺杀与他或皇姐有关，想包庇他们？
魂一早先在宫里待过很多年，认识他的人很多，脸毁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刺杀了母皇。
在场四人中，田嬷嬷是从小就陪在母皇身边的人，谁背叛母皇，她也不可能背叛。
剩下母皇和自己与王欣，更不可能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眼见着母皇叫出暗卫，要将尸体悄悄撤下去。
凤凌挥手阻止了：“且慢！母皇，事情还是查清楚的好。”
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背负这样的怀疑，他相信皇姐若知道，也一定是同样的决择。
女皇摆摆手，“不用查，我知道这事不与你和昭儿相关。”
她捏了捏眉心，对上凤凌疑惑的视线，接着解释道：“魂一是个孤儿，饿得奄奄一息时被你父亲所救。”
女皇陷入了回忆当中，“你父亲安排人教他习武，后来你父亲入宫做了皇夫，安排他去从军，想让他搏一个前程，他却执意要跟着你父亲，进宫做了暗卫。”
“后来你父亲一走，他认为我负了你父亲，才导致你父亲那么早离世，他便想杀我为你父亲报仇，奈何你父亲早有安排，生生让他守灵十八年，想着十八年过去，他怎么也该放下了，那时再让他去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
说到这里，女皇声音低了下去，“谁知，我们谁也没有放下……”
女皇叹了口气，道：“一步错，步步错！你与昭儿都长大了，也都能独挡一面，我就是现在去见你父亲，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转过身去，慢慢看着殿中熟悉的一切，却独独少了那道清俊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去找他时，他会不会还如生前那样，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