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狼烟起
“ID？”
“不转正不改名”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伏在临时支起的桌案，埋头写着什么，一人一桌堵死了地道，只留出一点空隙，还他被伸出的腿挡住。
而前方，队伍排得老长，一群人窃窃私语。
显然，不在此处登记，这个“不转正不改名”就不会放人通行。
“ID？”
不转正不改名又问了一遍。
仍没有回应，刷刷写字声停下了，他不耐烦地抬起头。
桌案对面站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半透明的血肉内脏也遮盖不了青春烂漫的气息，她站在一群玩家中间，就像死湖水面闪耀的光点。
不转正不改名的语气温柔了些：“你好，请告诉我你的ID、等级、技能等信息，登记结束后你才能通过。”
女孩侧过身，一边比划一边对身后的男子说着什么，不转正不改名这才注意到，有人和她同行。
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毫无特点……他心里嘀咕着，老板带打手也是常见的组合。
何执理所应当地，被划分为好运气的打手。
“请您配合一点，后面还有很多人呢，”不转正不改名笔尖戳了戳桌子，说道，“这是四大公会的联合行动，关系到内测的所有玩家。”
“你们应当听说了，有一伙势力封锁了安全区，为了清理游戏环境，四大公会进行了临时结盟，号召所有玩家联合对抗‘狼烟’。”
“狼烟”，那伙嗑药疯子的组织名。
他们肆意屠戮低等级玩家，积累了大量初始经验，曾使勇者营地血流成河，直到四大公会出手。
两处人马血战了一番，一边是等级高、打起来不要命的疯子，一边是人数多、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高玩和士兵。
胜负一时分不出来，两方便罢手休战，各占勇士营地的一半，中间隔了百余码的空白区，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可以理解，”何执颔首道，“不过所谓四大公会……他们哪来的底气，号令全服玩家？”
“不转正不改名”眯起眼，放下笔，手指交叉，端详何执的脸。
半晌，他说：“朋友，谨言慎行，我就当你是无心之问，向你介绍一下好了。”
“都说‘流水的游戏，铁打的公会’，时间淘汰了一批批组织、集团、公司，但只有四大公会屹立不倒，游戏界内无人不晓。”
“我知道：神恩，皇庭，长城，炽刃！”有人抢答道。
神恩是最老牌的工作室，在网游萌芽期就已名声赫赫，集结了无数精英能人，被玩家们视为“登神证道之地”；
皇庭则是后起之秀，凭借多个财团的投资扶持，招兵买马，如日中天，还有完整的周边产销链；
至于后两者，长城和炽天使之刃，分别是国内外政府方面的皮套公会，实力不用多说。
“这四个公会背后，可是社会各界的意志，我建议你们别搞特殊，”不转正不改名颇为骄傲地说道。
他重新拿起笔，摊开纸卷问道：“ID？”
“是困困吖，三级，会御宠、制作陷阱，”是困困吖说。
“三级……”不转正不改名看看少女，再看看登记表，盖了章递给她，“不错啊，拿着这张表，去勇士营地里的第二区报道。”
他收起腿，示意是困困吖通过，何执也想跟过去，却被伸腿拦下。
“我就不登记了，和她一起去三区嘛，省张纸。”
不转正不改名却无视何执的话，食指扶了下不存在的眼镜，一板一眼地问：“ID？等级？”
何执可不想和大公会扯上关系，更不想出名。
一瞬间，他脑海闪过数个想法。
硬闯？得不偿失，没必要与大公会交恶。
杀人灭口？不好操作，他向后撇了一眼，有数百个人挤在地道，催促他快点。
编假信息混过去——他的ID太惹眼，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看到，经验获取情况也能从同伴推断出来，造假没有意义。
没办法低调了，何执心里颇为怅然。
“ID小偷偷偷偷东西，五级……”
“多少？”
登记员猛地站起来，等级后面清楚地写着一个5，在一大摞2中鹤立鸡群。
既然能写上去，必然真实。
登记表是某个隐藏职业玩家制作出来的，只能记录真实信息。
他想起上午听到的全服通报，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唯一辨识度为性别的男子，就是首杀得主本人。
何执见他愣在那里，应该是和谁在发消息，然后，他忽然换上了殷切的笑容，当着何执的面将登记表撕碎。
“偷儿先生，您不需要登记，之前多有冒犯。”
“如果您方便，叶上尉、不，长城的叶副会长想见一见您。”
最麻烦的情况出现了，他才不想和政府人员扯上关系！
但以对方的实力来看，好像不容他拒绝。
何执露出礼仪性的假笑：“我很荣幸。”
“请随我来，叶会长在第四区等您。”
已有人小跑着到这，向两人打声招呼。
“困困和我一起吧，”何执突然说。
“……恐怕不行，我们是按规定办事的，‘是困困吖’小姐等级较高，是与狼烟作战的主力，”不转正不改名歉笑道。
“那我就不去了，”何执抱着膀子，懒散地靠住墙壁。
把金主留在身边是其次，他更想知道，管事的那位是否足够重视他，是否愿意为他改变规则。
以及，《琥珀》在他们眼里有多重要。
“这……您稍等，”不转正不改名又目光呆滞了一会，转头对接应者点点头。
后者心领神会：“请两位和我来吧。”
何执招呼是困困吖跟上，心里则叹了口气。
看来那位对他很感兴趣，待会又少不了一番口舌。
政府越重视他，越重视《琥珀》，越能说明其中有秘密。
何执自然想探究这秘密，他可是为了它才玩的游戏。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羽翼未丰就暴露于人前，只有嗑药的疯子才能干出这种蠢事。
跟随接应者转过一个个弯，何执两人路过了许多道关卡，越来越森严，维持秩序的人员也逐渐增加。
被称为第四天灾的玩家，竟然在四大公会的管理下，迅速恢复了现实中的秩序，可见他们势力之庞大，对《琥珀》的投入之多。
不能给政府人员抓把柄的机会，绝不透露现实中的信息，何执的决心越发坚定。
前方，道路已经亮起来，那是勇士营地的火光，已经近在咫尺。
何执刚离开时，那儿还冷冷清清的，据说“狼烟”的人闹过一阵，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
但他可没想进去瞧。
“那个，现在是京都时间十八点整。”
何执停住脚步，找了个墙角盘膝坐下，“我要去吃晚饭了，一会儿见。”
也不理周围震惊、鄙夷、不解的目光，颇为从容地下线了。
……就，下线了。
不过，他顺手给是困困吖发了条消息。
“四十分钟后，狼烟会打上来，你趁乱回王都就好。”
……
何执摘下头盔，吐出一口气，感觉脑袋胀得厉害。
一整天的高强度作战，确实该歇歇。
晚饭是中午吃剩的猪排、土豆鸡肉、甜苹果，都是军用罐头，他还烧了壶热水，泡开浓缩果汁和麦子粥。
五分钟用餐结束，他收拾掉垃圾，尽量抹去最近使用过的痕迹。
“晚上天气还不错，”何执走出房屋，望着天空。
白天旧城区往往被雾霾笼罩，因为新淮都建立后，新旧城区交界处被安排了大量工业厂，空气质量每况愈下。
只有偶尔才能看到青黛色夜空，长庚星和月亮更是少见。
何执披上夹克衫，绕街道慢跑了十分钟，然后回屋里冲了个凉水澡。
六点二十分，何执裹着白浴袍，叼着牙刷，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只旧手机。
中午刚用它查了账户，所以不用再开机。
他点开“联系人”标识，屏幕上显示着唯一的号码。
备注名：海的女王。
毫无疑问，设置者另有其人。
呸，何执吐了口牙膏沫，按下拨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