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梦魇
“你要这样说，军中诸事繁忙，我怕来回两头跑，照顾不到沈小姐。加之沈小姐非要缠着我追问楼主的下落，一副你要敢走，我就死给你看的样子！军中大小事务都等着我做决断，实在没办法，才把她带回军营的！”谢然边说还边轻拍着小六的肩膀，“可懂？”
小六若有所悟，点头如捣蒜。难怪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升官发财，关键是没高人指点迷津。
“嗯！孺子可教也！”谢然笑呵呵的点点头，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自那晚之后，沈灵婉每每入梦都还是用簪子刺中那个傻子的画面，随后就是鲜血淋漓的双手，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反反复复的噩梦纠缠着。
一路撑着精神到现在，现下只要等着便是了，无需再着急。如释重负就大剌剌的躺在床上，盯着营帐的顶棚，眼睛眨巴眨巴的不敢睡去。
“啊……”没多一会，营帐内传来惊叫。
小六顾不得男女大防，立刻冲进了营帐，绕过屏风，急急走到床榻边上。
“沈小姐！沈小姐！”小六尝试着拍了拍沈灵婉的肩头。怎么喊都不醒，是梦魇了！
陷入梦里的沈灵婉，嘴里迷迷糊糊的念念有词，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虚汗将碎发打湿贴在额角。
小六立即找来谢然，谢然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不当军师，也能做个好大夫。
谢然诊过脉后开了一剂安神汤，也点燃了安神香，忙活了半宿，沈灵婉才放松下来。
“总算睡踏实了，不然我都没法跟那小子交代呀！”谢然起身就走，还不忘提醒道，“有事再喊我！”
“是！”
“这里也没有丫鬟伺候，你暂时先在外间伺候着。”
“……”小六心中苦不堪言，又不敢说：早跟你们说沈小姐要来，你们还不安排妥帖！
翌日一早，谢然便带了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到达沈灵婉的营帐外。
“沈小姐，醒了吗？”谢然问着营帐门口靠着闭目养神的小六。
“应该是快要醒了，听着翻了几个身，应该是在……”小六搜索着脑袋里为数不多的词句，没找到合适的，直接说道：“赖床！“
“哈哈哈！这才是小姑娘的样子！”谢然仅靠着赵亦恒曾经提起的只言片语，就能想象到小姑娘现在赖床的样子，扬起嘴角，提步走近营帐门口，询问道：“沈小姐，起了吗？”
不一会儿，营帐内传来沈灵婉的声音：“我起了！稍等一下！”语毕，麻溜的起床。
门外都是习武之人，听着营帐内悉悉簇簇的声音，就想到里面人慌张的样子。
“先生，请进!”沈灵婉亲自打起帘子，邀请谢然。
进了营帐后，谢然便介绍的说道：“昨日匆忙，在下考虑不周，沈小姐毕竟是个姑娘，还是找个丫鬟伺候比较合适！”
“不用不用！我能照顾自己的！先生的好意，灵婉心领了。”沈灵婉上门来要东西的，这要是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还好意思态度强硬要东西！“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本就给先生带来麻烦了，再要多来一个女子，就更麻烦了！”
“没事没事！我这要是没照顾好你，回头有人要治我的！”谢然捋着胡须径直坐到边上的杌子上。
“不会不会！本就是我叨扰了，我家人不会怪罪先生的！”沈灵婉抬起双手摇摆的否定。
“别争了，这事就听我的吧！”谢然扬了扬手，丫鬟便上前给沈灵婉行礼。
而后谢然又说道：“我这都把人买回来了，这人兴高采烈的来，要是被退回去了，你说还有其他主家买吗？”
“那……那花多少银子买的？”沈灵婉赶紧回身去拿自己荷包，全部递给谢然，“我把银子还给您！”
谢然被沈灵婉天真的动作，逗笑了。
“先生，是银子不够吗？要不等我回京都，再把银子还您！”
“够够够！”谢然拿过沈灵婉手上的荷包，“那我们这事钱货两讫了！”
从营帐外，小六就看出那丫鬟不简单，脚步轻盈，武功有可能在自己之上。这时候谢然说是买的！小六：哪买的，给我来一打！
丫鬟：这就把我卖了？还就一包银子！这买卖赔的！
“你叫什么名字？”沈灵婉看着一直低着头的丫鬟，问道。
“之前的贱名就不用了，免得污了贵人的耳朵。”谢然对着丫鬟说道。
丫鬟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只是低着头，没人能看清。其实心里正在吐槽：我青柠的名字居然叫贱名！你才贱名，你全家都是贱名！回头把你谢老头的胡子，一根根的拔掉！
“请贵人赐名！”青柠跪下俯首，规规矩矩的叩拜。
“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以后就跟我着我吧！我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迎春，一个叫清夏，那你就叫‘韵秋’吧！”
“多谢贵人赐名！”青柠在此叩拜。从此人前她便叫韵秋。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沈灵婉。
“快起来！”沈灵婉将韵秋扶起来。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给韵秋重新洗漱。”
“好！那我
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谢然说完，便带着小六离开了。
”都走了，你别紧张！“沈灵婉牵着韵秋到里间，打开箱笼，扒拉别人给她准备的衣服。
找了一套，看起来略微大一点的衣裙递给韵秋：“你个子比我高一些，这一套稍微大一点，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你先去试试。”
小姑娘穿的粉粉嫩嫩的衣裙，吓得韵秋都不敢接！要知道，她从暗卫营一路摸爬滚打，提拔到青营卫，从来都是劲装，哪里碰过小姑娘这嗲里嗲气的衣裙。
韵秋的动作，落在沈灵婉中，只当是她不好意思，便宽慰道：“没事的！衣服就是人穿的！你先穿这一套，回头如果能上街，我便给你买几套更合身的。”
小姑娘太热情，没办法，韵秋硬着头皮接过衣裙，便去拐角换装。之后沈灵婉又将韵秋乱糟糟的发束解开，在铜镜前重新梳头描妆。
沈灵婉的衣服，韵秋穿是有些小，就是有些小，显得身材凹凸有致！本就不丑的脸，加上沈韵秋的一顿操作，整体配出来，也是个人间尤物！看的小姑娘心里美滋滋的。
“你看看，好看不？”沈灵婉对着铜镜里的韵秋问道。
“好看！”韵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回头亮瞎他们的狗眼！”沈灵婉很满意自己的作品，随意的说着。
韵秋心道：我主子是不是也归属在此列!
——
消失半个月的赵亦恒，终于靠着伏击战，侥幸突出重围。
一军主帅，要做到杀伐果断，此时顾不上别的，带着存活下来的将士们，安全回去才是首要任务。
“大家不要恋战！此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现下保存实力，回到大本营才是首要任务！”因为自己的私事，延误了战机，心中十分愧疚。
“王爷！安全起见，您带着大家先走，我们这一小队留下来拖住追兵！”一名忠心耿耿的将军说道。
“杨将军，不必说了！要走大家一起走！”赵亦恒压住杨将军肩膀，制止他要说的话，“这是军令！”
“属下遵命！”杨将军知晓自家王爷一旦做出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杨将军，此地离军营不远了。你现带一队，将受伤的士兵，先送回军营！我来断后！”赵亦恒安排任务。
“不可！王爷！您先带队送受伤士兵回去。我留下来断后！”杨将军一听赵亦恒要断后，心里慌的不行！这要是在他手上有个好歹，他真是愧对老侯爷对他的栽培。
赵亦恒知道杨将军的忠心，但就是太忠心了，凡事以他为中心的习惯，有时让人很窒息。
“杨叔！我是怕后方路上有敌军设伏堵截！你带着伤患先去看看情况！”赵亦恒压低声音哄骗道，“而且人少，目标就小，我这边也好行动！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虽然这个方法有些残酷，但对于保护赵亦恒，就是这些人都牺牲了，也微不足道！杨将军当即便带队先走，留下两千人守着赵亦恒。
待杨将军先走之后，赵亦恒又下达第二道命令给副将：“张副将，你带着一千九百人，在后面跟着杨将军，莫让他察觉出来！关键时候，保护他们。”
“王爷……刚刚你让杨将军带走了大部队，现在让属下也走，您身边就没人了！”张副将焦急的说道。
“没事！我这不还留着一百人嘛！”这次交战，若不是因为失去先机，才不会这么被动！“我留下的都是精锐！人少目标小，我就好带他们活动！”
赵亦恒说的精锐就是他特招的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确实，这几天的伏击战所设的陷阱，也都是这一百精锐带领着大家干的。
“我的命令都不听了？”赵亦恒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此刻横眉冷对着张副将。
“是！属下领命！”说完，张副将就组织士兵离开，独留下百人跟着赵亦恒。
待张副将远去，赵亦恒握着香囊的手，又紧了几分。片刻后，便带着众人往敌军来的方向走去。
人数少了，虽然容易活动，但也容易被围剿。
追击的头领是纳塔的三皇子阿克克，正带着大军地毯式向山南搜索。
若能活捉大齐战神赵亦恒，他的位置也就能往上升一升了，皇储之位近在咫尺，于是越干越起劲。
敌我悬殊较大，好在马匹没办法在山林里奔跑。阿克克的人多，没办法很快赶到。
赵亦恒带着百人，沿途利用山林里的一切有用的东西，制作各种陷阱、机关。
——
沈灵婉头两天用安神汤和安神香，还可以睡的安稳，而后好像身体形成了药物抗体，加大药量，效果甚微。
谢先生听韵秋的汇报，便说道：“不能加药了！加多了，多少肯定伤身体的！”
他只是没想到，小姑娘心中的执念那么强。的确，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里遇见过这种事情。
“先生，能不能给我找点事情做？”沈灵婉知道再睡不好觉，强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就主动找到谢然，“多找点事情做，累了自
然就会睡的熟了！”
“嗯！是个好主意！”谢然认同，便问道，“那沈小姐，你要做点啥呢？”
“您派点任务给我吧！”
“那……去伙房？”
沈灵婉抿嘴不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谢然。
“哦！那边都是糙汉子，不行不行！”谢然若有所悟，“要不……你告诉我，你会什么？”
沈灵婉细琢磨了下，自己会的好像在此派不上用场，瞬间感觉百无一用是书生。
就在尴尬之时，营帐外冲进来一个士兵禀报道：“军师，杨将军带着大部队护送受伤的将士回营了！”
“王爷呢？”谢然率先出了营帐，众人便跟着出去。
“不知道，营帐门口没见到王爷的身影！”士兵小跑着跟在谢然身后回话。
“你去通知军医，准备接收伤患！”谢然一路走，一路跟碰到的士兵吩咐着，“你，赶紧去找后勤的领事，多准备些床铺！军医那边需要的东西，一应都安排上。 你，去通知伙房赶紧备上吃食，干的稀的都备上，只能多不能少！”
沈灵婉小跑着才将将不让自己落伍。跟在谢然，看他有条不紊的安排，虽然没有刻意去记下，但就是不知不觉的刻在了心头。
待到了大门口，看着浩浩荡荡回归的将士。大部分已经失去了出征的气势，有的歪歪倒倒的相互搀扶着前行，有的身体好的抬着担架或是背着战友。
胳膊上、腿上、头上，能见到简单处理的纱布，很多都已染的一片猩红。
纵是平日里帮着二哥沈墨处理一些伤患，但和现在比起来，那就是小打小闹的伤，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伤患，而且个个都触目惊心。
“呕……呕……”太震撼心灵了，沈灵婉气血翻涌，一时没忍住，便跑到一侧开始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