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寸步不让
到了次日一早，段正淳便带着阮星竹，阿紫和王语嫣进宫面圣。
昨天绕城一周时，阿紫就觉得大理城里人烟稠密，市肆繁华。
而今日走的这条路她们昨天并没有经过，只见这条大街更为宽阔些，路面是整块的青石平铺，笔直一条大石路，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更显得金碧辉煌，令人为之目眩神迷。
一行人来到一座牌坊之前，牌坊上写着四个大金字：“圣道广慈”。走过牌坊便是宫门，宫门上的匾额写着“圣慈宫”三个金字。宫门外有身披锦衣的侍卫，只见他们皆是甲胄鲜明，兵器擦得闪闪生光。
段正淳是宫里的常客，与宫里的大小太监都相熟，且他还是皇太弟，身份更加尊贵。
太监领着他们一行人往里面走，阿紫好奇的拿眼四处张望，穿过长长的宫道后，又拐了三个弯，才走到地方，到了地方，也没马上就能见到皇帝。
先到了一个大厅，段正淳向阮星竹道，“你带着孩子们在此稍坐片刻，我先去面见陛下，娘娘。”
阮星竹只能答应，带着阿紫和王语嫣坐下等候。不一会又有宫女呈上茶水点心，阮星竹和王语嫣心中又是，自然吃不下，但阿紫看这些点心小巧精致，比在琴韵小筑吃的那些还要精巧许多，便拈了点心品尝，每样都尝过，又留心记住哪样好吃，准备回了镇南王府之后，让后厨也做来吃。
而王语嫣则是打量起这大厅里的装饰布局，暗自品评起来。正看着对面一幅山水画入迷，忽然听见有人走进来，侧眼一看，是段誉和一个容貌秀丽的道姑，身后跟着段家的四个家臣。
那道姑面沉似水，看也没看阮星竹三人，与段誉一起往后面去，留下四大家臣恭谨肃立在一侧。
这还是阿紫今生第一次看见朱丹臣、傅思归、褚万里、古笃诚四人，她想起前世自己不过是言语相激却把间接害得褚万里身死，之后其余三人看自己便很不顺眼。
阿紫便与他们四人搭话，“你们怎么不坐？”
朱丹臣等人知道阿紫的身份，过去也跟阮星竹打过交道，便低声解释道，“君臣有别。”
阿紫又问，“跟世子哥哥一起来的那个人就是王妃吗？她真的出家做道姑了啊。”
阮星竹低声道，“阿紫，安静些。”说完又向朱丹臣等人抱歉一笑。
阿紫撇撇嘴，觉得好没意思，“里面的才是一家子亲骨肉，咱们在这里做冷板凳有什么意思。”
正说着，忽然听见里面有争吵声传出，阿紫立刻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去听，隐约听见什么，“背信弃义”，“恩断义绝”的话，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紫还要再听下去，里面却又恢复了安静。
“妈，咱们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阮星竹轻轻摇头，她也不知道，但是能坐在这里等，她已经很满足了。
王语嫣心中叹气，她也不知道今日会有什么结果，人家是母女连心齐上阵，她自己一个都不知生父是谁的尴尬人，来这里也是自取其辱，又想到自己真的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来了大理就能认亲，以后能当公主，帮助表哥复国，其实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还白白的得罪了阿紫阿朱姐妹，若阿朱安全回来还好说，但凡阿朱出点岔子，罪名都要算在她头上。又想到枉自己以前认为天下武功皆烂熟于心，没想到自己居然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说起武功路数头头是道，自己却连个轻功都学不会。这段时间王语嫣心里积攒了不少事情，可是也没人能说，越憋着越难受，一点也不想在这里等下去，只想着赶快回到曼陀山庄去，哪怕妈妈要骂她罚她都没关系。
阿紫支着下巴，看着王语嫣蹙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嘿，你在想什么啊？”
“我想回家，”话一出口，王语嫣反应过来，闭上嘴不再说话。
“想家有什么难为情的，总比我这没有家可想的人要好太多。”
阮星竹听阿紫这样说，心中一痛，正想说些什么话安慰阿紫的时候，一个太监走过来，请她们进去。
三人跟着太监往后面的内堂走去，那太监报道：“阮星竹，段阿紫，王语嫣朝见皇上、娘娘。”然后掀开帘子，请她们进去。
三人按昨天学的规矩，向堂上正中坐着的一男一女跪了下去。这居中而坐的男子，正是大理国当今皇帝段正明，帝号称为保定帝。他旁边的正是正宫皇后，段正明一心向佛，后宫只有皇后，并无其他妃嫔。
“免礼平身。”
三人便站起来，阿紫抬眼打量大理国的保定帝和皇后，保定帝段正明虽然跟镇南王段正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生的却不大一样。
段正淳是一张国字脸，神态威猛，浓眉大眼，肃然有王者之相，而段生明则是长须飘逸，相貌清俊，比起像个皇帝，更像一个得道高人。
而皇后虽然人到中年，却芳姿不减，依然是个可以称的上美丽的女人，且神情柔和，显然性情很好。与之一旁怒目而视的刀白凤形成鲜明对比，阿紫也不怕刀白凤，仔细看了又看。
刀白凤本来心情就很差，见阿紫一直看她，便冷声道，“你看我干什么？
”
阿紫笑道，“我看你生的好看，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弄得刀白凤没话好说，只能道，“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阿紫嘻嘻一笑，对段正淳道，“爹爹，王妃说我像你哩。”
刀白凤冷笑道，“这里哪有什么王妃，只有一个方外之人罢了！”
阿紫伸了伸舌头，缩到段正淳身后。
保定帝看阿紫伶俐可爱，且他段家本就孳息单薄，能有一个女孩也是好的，便让阿紫上前来，“孩子，你过来给伯伯，伯母看看。”
阿紫便从段正淳身后走出来，大大方方走到保定帝和皇后跟前，还转了个圈让他们看个仔细。
皇后拉着她的手，问她吃的可好，住的可惯。
阿紫道，“吃的好，住的惯，我皮糙肉厚的，在哪里都能养活。”
皇后笑道，“那就好，往后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来找我。”
阿紫道，“伯母，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阿紫年纪还小，说这话不显得谄媚，让人听了心里也舒坦。
保定帝逗她，“怎么，伯伯就不好了吗？”
阿紫道，“伯伯也好，我看着伯伯比我爹爹要俊俏多了，像个活神仙一样。”
保定帝和皇后被阿紫逗的哈哈大笑，方才房间里紧张的气氛渐渐消弭。
阮星竹看女儿跟皇帝皇后相处的好，心里也跟着高兴，她不知道刚才段正淳跟他们都在商量什么，但是只要女儿能讨皇帝的欢心，那便什么也不用愁了。又想到刚才太监通传的时候，称阿紫为段阿紫，心里更是欢喜。
可是王语嫣呆站在原地，心想你们既然看不上自己，又何苦把自己也叫进来，又想着要是能快些回家就好了。
而刀白凤心里也不好受，她已经看出来了，旁的先不提，这个小姑娘既然是段家的血脉，那必定要认祖归宗，拦是拦不住了。看着阮星竹满面志得意满的样子，心中更是怄的难受。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陛下，娘娘，方外之人暂且先行告退。”说完抬脚就走。
段正淳一把抓住刀白凤的胳膊，道，“凤凰儿，不要走。”
刀白凤冷冷道，“你自有你的如花美眷，还来管我这个方外之人做什么？”
段正淳赔笑道，“凤凰儿，只要你不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刀白凤素手纤纤指向阮星竹，“你让她走，我就留下来。”
段正淳还没说话，阿紫已经开口，“王妃，不对，方外之人，你为什么要赶我妈走，她又没有妨害你什么。”
刀白凤冷笑道，“你们母女活着就是碍我的眼！”
阿紫也来了火气，道，“伯伯，伯母在这里，我不便跟你动手，咱们去外面好好斗上一场！”
刀白凤冷冷道，“我跟你动手，赢了也胜之不武，让你娘过来跟我过过招。”
阿紫道，“你明知道我娘武功平常，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输给我以后没脸做人，所以连跟我比试都不敢。”
刀白凤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中了你的激将法吗？可笑！”
阿紫冷哼一声，“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妈从来不惹事生非，你却容不下她，非得等那些要取你命的人来，你才知道谁好谁坏。”
段正淳忙问，“阿紫，谁要害她的性命？”
阿紫掰着手指头粗略一算，“第一个嘛，就是语嫣她妈妈喽，第二个嘛，我听康敏说有个姓秦也喊打喊杀呢，第三个嘛，……”
“够了！”刀白凤忍无可忍，对段正淳道，“你在外面惹得风流债，却让她们一个个都来找我寻仇，你到底是何居心，是想让她们杀了我，好腾出镇南王妃的位子吗！”
段正淳一时语塞，这些女人，每个都是好姑娘，可是却因为他各个凄凉。
阮星竹看段正淳显然对刀白凤情深义重，而女儿也得了皇帝皇后的喜欢，她倒不如退一步，也好让女儿能正式认祖归宗。于是走了过来，道，“这事都是因我惹出来的，我这就回小镜湖，再不出来。”又对女儿道，“阿紫，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你，你跟你爹爹好好保重。”说完就要离开。
阿紫恨铁不成钢，“妈，你怎么这样糊涂！”跺了跺脚，向段正淳道，“我妈走，那我也跟她一起走！”
又转身向保定帝和皇后道别，“伯伯，伯娘，等阿紫以后再来看你们。”又向段誉道，“世子哥哥，我走了。”还不忘对王语嫣说，“语嫣，你不是想回家嘛，让爹爹派人送你回去就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段正淳又如何舍得让阮星竹同阿紫离开，拦住阮星竹和阿紫，“阿星，阿紫，你们不要走。”
刀白凤道，“她们不必走，我走就是！”
保定帝跟皇后对视一眼，见彼此眼中皆是无奈，这个弟弟样样都好，只是未免太过多情，偏偏还娶了一个不肯退步半分的王妃。
倘或没有孩子，他们也不愿意掺和其中，只是为了段氏一脉香火传承下去，他们也不得不出面。
皇后开口道，“弟妹，你消消气，先坐下。誉儿，还不去扶你娘坐下
。”又向阮星竹道，“你给段家生育两女，生育有功，我们段家自然不能让你再没名没份下去。”
刀白凤气的发抖，“陛下，娘娘，当初下聘时红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永不许纳妾！”
皇后长叹一声，“弟妹，是我们段家对你不起，没教导好二弟，让他在外面寻花问柳，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总不能让孩子们继续在外漂泊。誉儿一根独苗，也实在需要血亲帮衬。”
刀白凤问段正淳，“你说，你想怎么办？”
段正淳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皇后道，“弟妹，不如这样，二弟那些红颜知己中，未另嫁他人的，由你来把关挑选，择好的接回来服侍你们，你是王府的女主人，她们的孩子，也都认你为母。”
刀白凤冷声道，“我是有多自甘下贱，还要去给他挑选女人！”又问段正淳，“怎么，你也是这个意思？”
段正淳侧过头，不敢去看刀白凤的眼睛，显然是默认了。
刀白凤道，“我这么全心全意的待你，你却全不把我放在心上。你有了一个女人，又有了一个女人，把我们曾经跪在菩萨面前立下的盟誓全都抛到了脑后。段正淳，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山盟海誓犹在耳边，可却早已物是人非。
刀白凤寸步不让，“我们摆夷女人不是你们汉家女子，绝不会与人共享一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