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都市印象
如林去世，意味着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倒下了。
整个如家陷入悲伤之中。
不幸笼罩着这个残破的家庭。
然而，更严酷的生存问题随即也摆在了全家人面前。
如林扔下一贫如洗的家，撒手而去。
看病治疗花销，盖新房借用的材料费用，甚至最后办葬礼的支出都成了一个个沉重的家庭负担。
这些现实问题，让一家人一筹莫展，手足无措。
如萍虽然还不清楚家庭支出的具体情况，但是所有的艰难困苦，却能清清楚楚的全部看在眼里。
办完父亲的后事，她主动和家人提出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如萍十分舍不得放弃学业，中考在即，她知道，如果现在离开校园，今后她就再也不能重新回去了！
离家前一天，小女孩特意走了几里路，再去看一眼她心爱难舍的学校。
她没有勇气走进学校内，远远的站在教室矮墙之外，听到室内朗朗的读书声，望着整齐排布的书桌，看着昔日一同玩耍的同学，如萍不禁艳羡的心驰神往，“上学的日子，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随即想到自己即将为了生计远行，从此与这里无缘，又忍不住黯然落泪。
她在教室外边站了很久，最后依依不舍的抹着眼泪离开......
......
如萍在伯父的介绍下，要先去离家最近的市里做酒店服务员。
一个雨后的清晨，她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依依不舍的告别母亲和弟弟，搭车到市里去。
一路颠簸，加上第一次远离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如萍没有任何吃东西的胃口。
汽车要走很远的盘山公路，才能到达市里，她透过长途巴士的车窗，望着险峻的山峰两旁郁郁苍苍的山竹树，以及逐渐远离的家的方向，一切都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她心中难过，空腹反酸，胃口一阵阵绞痛。
还未曾远走，已经开始想家！
如萍此时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对家的热爱和依恋！
她喜欢父亲用生命搭建起来的漂亮房屋，尽管里面空空如也，但是那里有家人的欢笑。
她喜欢家乡初级学校里整齐的校舍和友善的同学，尽管课业繁重，学习紧张，但是那里有自己的大学梦想！
她喜欢家乡田地里成熟稻米散发的香气，尽管贫瘠的土地无法提供一家人足够的食粮，但是最后总归有收获的乐趣和希望！
她无法割舍的太多，然而，本来无比珍视的东西，却一一失去后，带来的感觉又哪里仅仅是遗憾呢？
一个尚且稚气未脱的女孩，对所有生活中热爱的东西的爱恋，纵有万千不舍，无力挽留，又是怎样的悲哀呢？
......
汽车不知走了多久，一路颠簸的如萍正迷迷糊糊的快睡着的时候，被售票员报站的吆喝声惊醒了。
她睁开眼，终点站到了！
她到达了市里。
......
窗外依然是阴郁的雨天。
然而，视野却异常的开阔。
高楼林立，行人如织。
如萍随着乘客走下汽车，缓缓的向汽车站出口方向走去，她背着自己的行囊，慢慢的跟着出站的人向外走，不时停下来，呆呆的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高耸入云的奇形怪状的建筑，如坠梦幻一般。
“城市原来是这样的！”
她心里一阵惊叹。
紧接着，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如此陌生的环境，让她感觉很无助。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分文不名，包裹里，甚至连一片裹腹的面包都没有！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高耸入云的建筑，她发现城市如此之大，显得自己多么的渺小！
如此花花世界，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除了约定的打工的酒店，完全没有自己容身之处。
她想起了临行前伯父的叮嘱，出站后会有人接应，万万不可擅自改变行程，否则，如果走散了，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想起家人关于大城市危险的各种警告，除了慌乱，如萍又开始焦虑起来。
这车站的人太多了，接站的人会找到她吗？
小女孩此时感觉很无助，她手心里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车票，不时的四处打量着，希望能像在老家一样，走路的不经意间，随时能看到相熟的乡亲。
然而，奇迹没有出现，成百上千的陌生面孔，匆匆的擦肩而过，没有一个人为她而驻足。
她亦没能找到哪怕是一个与自己亲戚朋友相似的面孔。
“城市里，都是互相不认识的人，路人行色匆匆，彼此间，连个招呼都没有，冷冷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这是如萍对都市人群的印象，这让她倍感孤独。
“还是乡下好，大家都很友善，哪怕不认识，也会相互照应。”
“乡村里，老乡们即使相隔很远，赶集的时候聚集在一起，走在路上，人与人之间都会友善的彼此问候呢！”
想着这些，如萍有点想家了。
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自告奋勇的要求出来打工养家了，她
对自己在大都市生存的未来生活，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现实与想象差别太大了。
如萍甚至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如同一只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小白兔，一下子被扔在了野兽出没，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
如今，她也清醒的意识到，面对如此大的世界，自己真的还没长大！
......
她就这样，心怀忐忑，愁肠百结的走出站台闸口。
同行的旅客，已经如潮水一般四散开去，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她孤零零的站定，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酒店接站的人。
然而，放眼望去，她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越发后悔没有在老家出发前过于自信，执意早点出来赚钱，没有等着邻村的小姐妹一起进城了。
“第一次出远门，没想到市里的情况与自己的设想有这么大的差别！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做好的事情！”
如萍满怀希望地四下望了望，还是没有看到接站的人，这下她彻底慌乱起来。
心中害怕至极，泪水一下子如泉水一样涌出来。
“完了，我这是要把自己弄丢了吧？”
“这么大的地方，我去哪里找要工作的酒店啊！？”
......
小女孩看着陌生的人群，一望无际的街道。
想起家人临行前关于城市危机四伏的描述，越想越怕，最后，无助的蹲在地上，“哇---”的一下，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