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邪神的味道
第155章 邪神的味道（加更）
大长老略微皱眉。
这些人能混到一房之主的位置，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他的深意。
两仪宗为什么一反常态，要广邀南境武者，召开武林大会？它真的是为了选出盟主，趁机扫除魔宗邪门吗？
“这南赡郡除了两仪宗和我崔家，还有一方势力，就是守在南疆虫谷外的宣威军，他们是大景国的驻军。”
二房崔琰分析道，“这驻军不足为惧，但是他们代表的是两国的纷争。如今大景国动荡不休，不排除南晋越过南疆虫谷和黑埋死泽，进攻大景的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沉默。
所以两仪宗想拿下南境武林的控制权，好有在乱世中立足的资本？
到时候不管是依附大景，还是投靠南晋，他们都有一个选择。
“大景天灾不断，内乱不休。北境有梁王坐镇，尚且压得北魏抬不起头。西境如非卫国公出世，已经被西越国踏破了函绝关，南境……怕是挡不住晋国。”
三房崔平脸色微变地说道。
要是真的有战争爆发，那么他们南赡郡崔家绝对是首当其冲。
“如此一来，我们就得想办法与两仪宗夺这南境的控制权了。”
四房崔旺也反应过来。
大长老崔敦文沉吟道：“或许也可以不争、不站队，朝廷胜负与我世家无关，这也是保全祖宗基业的办法。”
当年景太祖征伐天下的时候，南赡郡崔家就是保持中立的态度，直到最后大景国定鼎局势，他们才最终投靠。
所谓流水的朝廷，铁打的世家。
他们自有生存之道。
家主崔振景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大长老，而后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崔松柏环顾一圈，想到在酒楼里遇到的那个令人无限压迫的年轻人，先灌一口酒，才说道：“我站大景国！”
他的态度极为坚定，反而让大长老、家主和几位房主一起侧目。
但是崔松柏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盖上酒葫芦，继续说道：“行了，我还有事，就不参与你们这些大事了。”
然后他就提起酒葫芦，径自离去。
大长老崔敦文气得一拍桌子：“这个老三！到现在了，还是不着调！”
众人不敢接话。
崔松柏一路穿回廊道，走到崔家前院，直到看见陆芊雪，才全身一松地展露笑容道：“好了，老夫的事情办完了。咱们继续启程，去南疆虫谷吧。”
陆芊雪却踌躇了一下，望一眼崔家宅院，呢喃道：“老爷子，我观你们这宅子上空有煞气聚集，怕是……”
崔松柏打断她的话：“这些大事自有家主和大长老愁。”
说着，他向院外走去，“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陆姑娘，该启程了。”
陆芊雪只得点点头：“多谢。”
老爷子不着痕迹地摊开手掌，那里蜷缩着一张在进入议事大殿前，就由那名下人递上的纸条，上面写着——
【离开崔家，留份火种】
……
夜晚，昭贤书院。
一个人影裹着狐裘大衣，穿过书院的教舍、花园、庭廊，停在山长的住处。这山长，也就是书院的院长。
“三老爷，您来了。”
房间里有仆役迎出来，替他脱下狐裘，带到一旁挂起；另一人在前方引路，“公羊山长已经等您许久了。”
里面的烛光一照，映出这位三老爷的面容，正是崔家的三房崔平。
仆役领他到了中庭，就停住脚步。再往里面就是书院的禁地了。
崔平脚步不停，一路穿梭进去，只见一个别致的院落映入眼帘，有一根根纤细的红色丝线交叉、贯穿在上方。
中间的红线盘成一团，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在内外起伏地鼓动。
线团下方盘坐着一位白发老者。
他面色有些潮红，蓄着山羊胡须，此时睁开眼睛，如汪洋般深邃。
“公羊徙，邪神试验成功了吗？”
崔平焦急地问道。
白发老者站起身，打量眼前的线团，像是打量自己的杰作一样。
“呵呵，三老爷，试验一切顺利。那诸葛渊在祭神之后已经晋升宗师，而且是堪比宗师后期的邪神武者！”
公羊徙一脸兴奋地抚摸那宛如有些生命一样的红色丝线，“看到没？多美啊！只要让它进入身体，就能变强！”
崔平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上面。
“好！好！不枉我们抓了那么多流民，提炼出这满院的血液！”
他也激动得全身颤抖，“公羊徙，如今南境将乱，但是我崔家大长老守旧，家主和二哥也像乌龟一样缩着。”
“只能靠我！”
“崔家只能靠我了！”
“继续派人祭神，我要掌控属于我崔平的力量！不，我也要祭神！”
他突然叫道，“公羊徙，我要做崔家的第四位宗师！那两仪宗不是要召开武林大会吗？我要争那盟主的位置！”
“等我当上南境的武林盟主，这家族里还有谁敢轻视我？就算那家主的位置，我也能一试！公羊徙，助我！”
两人的眼里都有癫狂之色。
公羊徙仰头笑道：“哈哈哈，好！三老爷，今日老夫就成全你！”
说完，那漫天红线涌动起来，一根根缠绕在崔平的身上，沿着毛孔、穴位钻入其中，令他发出痛苦的嘶吼。
恐怖的气机在他身上诞生。
崔平因承受不住而晕厥过去。
等到那丝线一点点散开，才露出里面遮挡着的核心，赫然是一只瞳孔泛白、脸颊赤红、约半人高的怪异头颅。
而那些红色丝线……
不过是……
她的发丝！！
公羊徙一步步走过去，眼露痴迷：“宝贝儿，伱该有多么强大啊！”
下一瞬，那头颅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如流水一样化作一条条红色丝线，灌入公羊徙的面孔里。
等他的眼眸再睁开时。
一片灰白。
……
南赡郡，黑埋死泽。
潮湿的淤泥里不时有东西蠕动，偶有嘶鸣，潜藏着未知的虫兽。
有稀疏树木生长在沼泽里，还有无尽不知名的水生植物，宛如杂草一样缠绕在一起，随着那淤泥内外翻张。
这里是人尽皆知的绝地，进去的人十死无生。其邻近则是大名鼎鼎的南疆虫谷，里面有商路连通大景、南晋。
此时却有两道人影小心翼翼地前行，正是翠屏山的宁三娘和关二。
吼——
深处响起无名兽吼。
“关二，小心些。”
宁三娘小心避开沼泽区。
“我曾得到一卷古书，说这黑埋死泽深处有一座神庙，可以求取到非人的力量。要想报仇，我们就只能靠它了。”
两人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寂静。但是树林反而多了起来。林中偶尔蹿出一些麂子，听到动静，惊慌地缩起头。
还有蜘蛛、怪虫等出现。
“三娘，还好我将大枪放在了外面，否则一踏进泥地就得陷进去。”
关二踩死一只怪虫说道。
“或许我该让你在外面等我。”
宁三娘望一眼暗沉的沼泽地，和被阴云覆盖的天空，忧虑地说道。
他们越走，天色越暗。这种暗不是正常日暮的暗，而是像这片荒芜的地界被某个阴暗的存在所笼罩，瘆得慌。
“你说的什么话，我关二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自当与你同进退。”
关二满不在乎地说道。
宁三娘没有说话。
关二又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只见眼前宛如陷入夜幕一样漆黑，只有空荡沼泽，没有宁三娘。
“三娘！！”
他禁不住大喊，声音远远传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宁三娘不见了。
“三娘！！”
关二急了，向前方的黑暗跑过去，却觉得脚下一滑，陷进了沼泽里。他另一只脚想用力，却也陷入沼泽里。
他瞬间停住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如果没有人救自己，他就会慢慢沉进泥沼里。
可是眼前只有极致的黑暗。
宁三娘在黑暗里抬起头，蓦然发现前方有灯火亮起。她转身一看，没了关二。她惊慌起来，但是她不能慌。
“我得救关二，我得报仇。”
她知道在这种诡异情况下，已经没有办法回头，只能尽快向前走。
很快，那光亮近了。
一座古朴恢宏的宫殿屹立在沼泽上，左右的高台上点着火盆，也不知燃烧了多少年，墙壁和柱子上刻满花纹。
宁三娘看不懂。
她大着胆子推开神庙，只见两排青铜油灯的甬道尽头，立着一座垂眼俯望的黑色女子石雕，是人首蛇尾的模样。
“这里……就是这里！”
宁三娘想起古书上的记载，连忙跪在雕像前，咬着牙用袖刃割开两只手腕，往雕像前的一幅花纹里浇血。
呼——
有猛烈的风突然刮起，整个神庙的灯火摇曳起来，那神像颤动。
“我……愿奉蛇灵神女为主！”
宁三娘匍匐在地上。
下一刻，那雕像上像是走出了一道虚幻的蛇女身影，落在宁三娘身上，转过身，渐渐与她的身体重合在一起。
呼。
风骤然停歇了。
黑暗里，关二的鼻子、眼睛已经浸入在泥沼里，以他天罡境的修为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但是就在这时……
啪。
一只手抓住了他上举的手掌。
然后，就将他拉了上来。
“走吧，去报仇。”
宁三娘平静的声音传来。
关二愣了下，三娘她回来了！等等，她说……要去报仇？她成了？
宁三娘向沼泽外行去。
整片
区域寂静下来，那些怪蛇毒虫纷纷避让，好似她就是这里的王。
“三娘，等等我！”
关二才不管这些，大呼小叫地追上去。他只是发现三娘有些变了。
不过，不重要了。
……
衡城，天香酒楼。
“小二，上壶好酒！”
魏明登上酒楼，喊一嗓子，但是徐有勉却被拦住了。理由很简单，酒楼里有规定，叫花子与狗不得入内。
“我真不是叫花子，我我……我是读书人！不信你听我吟首诗！”
徐有勉老脸难得地憋红了。
“滚滚滚。”
酒楼里的护院驱赶道。
“我真的是读书人！你听，你听，深院无人草树光，娇莺不语趁阴藏。等闲弄水浮花片，流出门前……”
徐有勉还待辩解，就被那个护院粗暴地推得一屁股跌倒在外面。
“哎兄弟，他是我朋友。”
魏明塞上一块碎银，说道。
护院打量他一眼，手里掂量了一下，“行吧，上去了别捣乱。最近城里来了太多武者，藏龙卧虎。要是眼睛没长开，被人打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说完，他才离开。
徐有勉揉了揉屁股：“哎哟，摔死我了。我定要把这酒楼写进游记里，万一哪天火了，教它遗臭万年！”
魏明一把扯他上了楼：“行了，别嘴秀了，你还想不想吃鸡？”
徐有勉顿时哈喇子直流。
两人选了处座位，上了菜，才发现酒楼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要不是凑巧有人离桌，他们还不一定能有位置。
“听说了吗？这次武林大会热闹着呢，就连被列为反叛的桃花门都来了，守备军也没敢阻拦，有好戏看喽！”
“他们有宗师带队，朝廷哪里敢随意阻拦。我倒是觉得两仪宗这次选择在衡城举办武林大会，是在针对崔家。”
“嘿，管他谁针对谁。这次我巨鲸宗势必要闯出名头，至少也得站上几次擂，让南境武林瞧瞧我们的本事！”
“叫你少踏马喝酒！又吹牛！我给你说多少次了，那婆娘肚皮上的本事不叫本事！干翻了糙汉子才叫本事！”
“……”
酒楼里熙熙攘攘。
徐有勉啃着鸡，张望道：“咦，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有武林大会？”
魏明敲敲桌子，说道：“与你没关系。倒是你那本破书，待会儿给我拓印几册，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徐有勉撇了下嘴角：“我还不稀罕去看呢。还有我这不是破书，我这可是宝贝！能传世的宝贝，你别糟蹋了。”
魏明懒得理会他。
不过，这一路到衡城，两人拌着嘴、吃吃喝喝，平添了许多乐趣。
此时要分别了，反而有两分不舍。
“小二！最好的菜都端上！”
魏明豪气地叫道。
徐有勉的眼里顿时大放光彩，哈喇子都流到鸡腿上了，浪荡十八年，今日是头一次吃得这么爽快，不虚此行。
“来，小虾米，干了！”
他端起酒与魏明喝起来。
不一会儿，有衣服打着补丁的少年凑过来，问道：“大侠，最新的武林大会情报，最全的宗门手报要吗？”
他衣服单薄，在凛冬里冻得有些发抖，看样子是打听了一些情报，撰写成册，靠武林大会的机会，赚点钱。
魏明看着他期待、忐忑的眼神，无所谓地笑道：“那就来一份吧！”
说着，他递出碎银。
少年欢天喜地地接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谢谢大侠！这都是我连日来在酒楼里打听的，包您满意。”
魏明翻开一看，里面记载着南境到了衡城的各派宗门名称、人员，一流宗门就那么几个，另外就是很多小门派。
除此之外，还记载着一些有名有姓的独行强者，以及一份绝色榜。
衡城这次可谓是风起云涌，不过许多人心里应该也清楚，这盟主的位置大抵就在两仪宗、桃花门、崔家等顶尖势力里诞生，其他人都是陪跑，露个名声。
但就算如此，众人也趋之若鹜。
江湖人逐名，如官员逐权。
这里面最有希望夺得盟主位置的就是两仪宗的宗主司马合、崔家大长老崔敦文、桃花门门主谭渊和怪侠瞿白。
前三位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最后一位则是一名独行宗师，年纪已过百岁，常年行走在江湖各地，颇有些侠名。
至于绝色榜……
魏明不感兴趣。
“这倒是一个机会。”
他握着这份薄册，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借这次的武林大会磨砺武道，这是难得的见识天下各种武学的机会。
而且他每次开打，都是依靠蛮力碾压，反而对招数、技巧缺乏锻炼。
所谓会打不会收，武道瞎抽抽。或许可以借此将龙王拳、惊神刀等一身武学推上新的高度，甚至融合自创。
“哪来的小屁娃！一本破书也敢卖一两银子？欺负
大爷不懂行呢？”
这时候一旁响起呵斥声，只见一个杵着狼牙棒的光头大汉一把推倒卖书的少年，从他怀里夺走了三本薄册。
他随手一翻，分于众人。
少年磕得不轻，但还是挣扎着起身，道：“大……大侠，半两也行。”
“滚尼玛的！”
光头大汉提脚就踹过去，对他们这些武者而言，贱民与牲口无异。
砰。
一只拐杖打在那腿上，然后有一只小手拉住少年，将他拽了出去。
“你没事吧？”
拉住少年的是一位戴着银饰凤冠、身穿百褶裙的少女，小脸白里透红，五官精致，脸颊微微肉起，显得可爱。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年岁很大的丑婆婆，正缓缓收回拐杖拄着。
那光头大汉被拦住，顿时打量了一眼二人，目露戏谑道：“哟，原来是虫谷的蛮族？难道是巫蛊洞？你这等邪门也敢来衡城撒野？你们难道不知道武林大会的目的，就是除灭你们魔宗邪门吗？”
说着，他提起狼牙棒，站直了魁梧的身形，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砰——
却被一拳轰在下巴上，整个人撞碎后侧的墙壁，从酒楼上栽落。
“对不住，你挡到道了。”
魏明拍拍手笑道，转而他一看破开的墙壁，“从这里下楼也不错。”
说着，他在身后桌上丢下一锭银子，拉住徐有勉，在丑婆婆和蛮族少女讶异的目光里，自酒楼墙洞一跃而下。
少女蓦然抽了抽鼻头：“婆婆，他的身上……有邪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