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木秀于林

李定国说：“这个计策作用大着呢。不然，左良玉能轻易撤兵？”

温玉洁把嘴凑近张献忠的耳边，低声说：“秋紫玉说他的武艺也高你一筹呢。”

张献忠微微一笑，忍不住又扫了秋紫玉一眼。

左良玉的人马撤退后的第三天，张献忠的三万多人马就离开谷城向西开拔。他们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翻越大巴山，把队伍拉到四川去。

张献忠召集众将领认真讨论过，明军虽然因为暂时受挫撤退了，但他们还可能卷土重来。人马驻扎在这一带最大的问题是粮食问题。之前，罗汝才等八万人马驻扎在这一带，能打的县城和富裕山寨，几乎都打过一遍了。宋家寨要是稍微好打，绝对不会留给张献忠。最近姚天动等人劫来的粮食最多只能吃七八天，现在离开春还有几个月，三万人马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粮食？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尽快离开这里去四川。四川目前没有能与他们抗衡的明军，即使这里的明军可能追过去，但是稍微晚了，大巴山下上一场大雪，那就得等到明年了。

张献忠的三万人马爬山涉水好几天，才来到摩天岭山脚下，想不到当晚就下起了大雪，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连山脚下的道路上都铺了厚厚的一层雪。据当地老百姓讲，这场雪半个月都化不完，特别是山顶上，要是半个月内再下一场大雪，那就只有明年开春后才可以翻山去四川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张献忠非常为难。这么冷的天，大多数士兵都是单衣薄裳，穿着草鞋，冻得浑身瑟瑟发抖，所剩的粮食也不多了。没有别的办法，张献忠只好下令原路返回，夺取谷城，看能不能向罗汝才等友军借得些粮食，暂渡难关，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张献忠的先头部队五千人马，由秋紫玉和副将李殿荣率领，一日夜奔驰四百余里，轻易地就将谷城拿下。

谷城虽然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战火，但是并没受到多大创伤，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各行各业照常开店营业。

就在这段时间，总兵左良玉、陈洪范在郧阳地区加紧扫荡。

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马士秀、杜应金两支农民军投降了明军。闯塌天、老回回、扫地王、兴世王四支农民军也正在与明朝交涉，准备接受招安。实力比较雄厚的刘国能在陈州与左良玉交战失败，带领部下一万余人马也投降了明朝。眼看农民军的数量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弱，特别是刘国能投降明朝后，表示愿意效尽死力。由于他和张献忠有过长期的联合行动，对农民军内部的各种情况和行动规律非常熟悉，这给张献忠的行动带来极大的不便，威胁也最大。

就在全军上下忧心忡忡的时候，张献忠突然想到了程洪范。

张献忠认识陈洪范是十四年前的事情。那一年，十七岁的张献忠应募在卫军营中当兵，他所在的部队隶属于洪承畴。这里的士兵经常欠饷，难得的军饷拨下来，又被军官层层克扣。当兵的又苦又累，还常常饿肚子。于是长官就让他们去办饷。所谓办饷，就是去抢劫老百姓钱粮。作为新兵的张献忠，每次下去办饷，看到缺衣少食的老百姓，下不了手，只好空手而回，为此，不断遭到长官的训斥和军棍的毒打。

有一次，他们十八个人下去办饷又是空手而回，长官又要将他们挨个打军棍，他们就集体反抗，夺过军棍先把长官打了一顿，并问长官痛不痛，以后还动不动就打人。长官当时服了软，过后却报复他们，说他们犯了淫掠罪，被处以军法。

当时负责执行处决的是陈洪范。他们十八个人一起被押往刑场。前面十七个都被处斩了，轮到张献忠时，陈洪范见他少年英武，相貌奇伟，便在上司面前苦苦哀求，为他说情，并力保张献忠以后不会再干违背军纪的事，才免遭砍头。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然仍张献忠旧挨了一百军棍，但总算留得一条性命。这件事情深深印在张献忠的记忆里，并对陈洪范产生了感激之情。

张献忠回到家里，没过多久，当地发生一起张氏族人被绑票勒索钱财的案子。他也正感到震惊，却突然被官府抓去拷打审问。说有人指控是他家勾结强盗所为。官府把他抓去严刑拷打，他觉得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整整关押了一年，最终因为查无实据，才不得不将他放还。他想起从小到大所受过的屈辱，心中就愤愤不平。特别是十四岁那年，他和父亲张快贩枣子到四川去买，来到内江，将小毛驴拴在一户有钱人家门前的石柱上，不料，小毛驴把屎尿屙在人家门前的地上。主家不由分说，拿起棍子就狠狠打在张快的身上，还逼令张快把一块驴粪吃下。张快受不了这窝囊气，回去不久就生病去世。这些种种不平凡的经历，在张献忠心里埋下了复仇的种子。他恨透了财主，恨透了官府，决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