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海棠花树
时黎撩开左手边破旧的帘子走到旁边的侧屋，云荞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这个屋子格外空荡，只有一张简陋的香案，上面摆放着一块梨木制成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中空空荡荡，一点香灰都没有留下。
牌位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是依稀能够辨别出时黎母亲的名字。
一家主母的牌位被放置在如此简陋的地方，连祭拜打扫的人都没有！
云荞胸中仿佛烧起一把火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时黎看着那牌位，安静地站在牌位跟前，垂着眼，盯着那空荡荡的香炉。
“娘，孩儿这么多年未曾来看你，你可怪我？”
扑通一声，时黎在香案前跪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再次抬头时，他白皙的额头上沾上一团黑灰，眼神淬满寒霜。
云荞默不作声的从乾坤袋中掏出香烛，用灵火点燃后插在香炉中，然后撩开衣摆，乖巧地在时黎身旁跪下。
她朝着牌位磕了一个头，然后对着牌位，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夫人安好，我是时黎的师妹云荞，师兄他现在已经是浮光山的嫡传弟子，这些年惩恶扬善，帮助不少人，您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对吧？”
一阵风从陈旧的窗框缝隙中溜进来，使得烛火摇晃，云荞看着摆动的火焰，侧头看向身旁的时黎：“师兄你看，夫人并未怪你。”
时黎眼中的寒冰融化些许，他接过云荞递过来的三炷香，点燃后起身插在香炉中，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跪下。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云荞听：“我原以为母亲好歹是一家主母，牌位能够摆进祠堂之中，未曾想我走后，牌位居然被放置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小院之中。”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母亲在世时，虞蓉便处处针对，如今去世之后牌位还要被她侮辱。
“师兄，”云荞望着牌位：“不如我们将夫人带走罢了，浮光山那么大，一定有夫人的位置，我想夫人肯定更愿意跟着你走，你觉得呢？”
时黎没有立刻回答，他安静的注视着牌位，云荞也没有催促，同样也看着那已经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牌位。
“好。”
终于，时黎的声音传来，他朝着牌位磕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到牌位跟前，将牌位拿到手中，小心翼翼的用袖口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纯白的袖口上瞬间沾满灰尘。
时黎看着怀中的牌位，小声的说了句:“娘，我带你离开。”说完便将牌位收进乾坤袋中。
此时时黎本来不染纤尘的白衣上布满灰尘，尤其是袖口还有膝盖处，有明显的几团黑灰。他眼底泛红，平日没有过多表情的五官此时此刻全是怅然。
除去受伤，云荞什么时候见到过时黎这般狼狈的模样。
平日里一言一行矜持不苟的师兄，孤傲如同一只仙鹤的人，第一次从神坛跌下来，化作凡夫俗子。
“师兄……”云荞轻轻地唤了声，时黎回神，看向云荞那双写满担忧的双眸：“无事，走吧。”
时黎手中捏诀，下一刻他身上的脏污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眼底的红意也已经褪去，重新回到之前不染纤尘的模样。
云荞跟在他身后踏出这座满是记忆的小院，离开时她再次回头看了眼那腐朽的牌匾。
过去的已然过去，还活着的人必须继续往前走。
二人走出小院没有多久，就撞上前来寻找二人前去用膳的贺管家。
见二人来时的方向，贺管家立刻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也带上几分伤感。
他在时府这么多年，前夫人性格温柔，待下人极好，只是红颜薄命……
如今府中的下人被现在的夫人换了个遍，也就只有他这一个老人还记得前夫人与公子。
他识趣地没有问时黎他们去了何处，埋着头在前面带路。
他们走的是去往膳厅最近的路，中途会路过时府的花园。
这个花园格外的绝妙，建造在水面之上，就像是一座小岛，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海棠花树，远远看去就好像有一团粉嫩的烟云笼罩在小岛之上。
方才他们只是记住花园的位置，然后便朝着其他小院走去，现在由贺管家引着，才真正踏进这花园。
岛上的灵气比起府中其他地方要浓郁许多，种植着许多名贵的花卉，每一株都娇艳欲滴，仿佛随时都能够摇身一变化作魅惑人心的花妖。
海棠树下有一个亭子，亭子上摆放着未尽的棋局，和风微抚，花瓣簌簌落下，遮盖住棋盘上的诡谲浮沉。
云荞朝着棋盘望去，隐隐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心中生疑，看向前头的贺管家：“贺管家，这亭中未尽的棋局是怎么回事？”
贺管家看向侧前方的棋盘，眼中露出敬佩的神色：“这是十年前夫人请来的高僧留下的，一直都没有人能够破解。”
一直没有人能够破解？
云荞再次看向那棋局，不知为何她心底总觉得有些古怪。
心里面琢磨着，他们已经走到海棠花下，这海棠花树是云荞从小到大见到过长得最好的一棵，她不由得停留片刻，接住一片
幽幽落下的花瓣。
花瓣刚刚落到掌心中，脑海中想起苍凌的声音。
“这海棠花树不对劲。”
云荞立刻停下步子，看向一旁的花树：“怎么说？”
“很古怪，方才你接住花瓣我才感受到，这花瓣中气息古怪，有死气也有怨气。”
“死气和怨气？”
云荞的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这美丽的海棠花在她眼里瞬间失去颜色，她掌心翻转，方才接住的花瓣掉落在鹅卵石上。
苍凌继续道：“高宅大院有枉死的人不足为奇，但方才你们走过那么多地方，偏偏只有这一处有就格外古怪，而且这死气与怨气并不是寻常的死气与怨气，应当已经经过炼化，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那是什么？”云荞目光凌厉地看向粗壮的树干，恨不得立刻把这树剖开，看看内里到底有什么乾坤。